杨州

【扬州 • 初遇 • 惊鸿】

扬州城的繁华，远超山脚下那个小镇。车水马龙，人流如织，叫卖声不绝于耳。李相夷牵着马，走在我身侧，红衣耀眼，姿容绝世，引得路人频频侧目。他显然很享受这种关注，脊背挺得更直，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像一只开屏的孔雀。

“看吧，我就说扬州是个好地方。”他得意地对我扬了扬下巴，随即目光被路边一个卖糖人的摊贩吸引，“喂，冯灿，你要不要吃那个？”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栩栩如生的糖人确实惹人喜爱。我刚要点头，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被不远处的一座石桥吸引。

石桥古朴，桥下流水潺潺，几株垂柳依依。而桥头，正站着一位白衣女子。

那女子身姿窈窕，气质清冷如莲，面容精致秀美，一双眸子似含秋水，顾盼间自有动人风韵。她似乎在与身边的侍女低声说着什么，微微侧首的瞬间，阳光洒在她白皙的侧脸上，仿佛为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乔婉娩。

我的心猛地一沉，像是被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原来……这就是他们第一次相见的地方。比原著中描述得更早，就在这扬州城的石桥旁。

我下意识地看向李相夷。

果然，他的目光已经牢牢锁定在了桥头那道白色的身影上。他脸上的得意和随意瞬间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纯粹的、毫不掩饰的惊艳。那是一种少年人初见世间至美时，最直接、最本能的反应。他甚至连我刚刚是否回应了他关于糖人的问题都忘了，只是怔怔地望着那个方向，握着缰绳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原来，他第一次见乔婉娩，是这样的。

没有后来的江湖风波，没有四顾门的责任，没有生死相许的沉重。只是惊鸿一瞥，便被那份清丽绝俗的美貌与气质所吸引。

我的心口泛起密密麻麻的酸涩。我知道我不该嫉妒，乔婉娩是他命定的恋人，是后来让他刻骨铭心、甚至一度无法放下的人。可亲眼看到他用那种我从未见过的、带着初开情窦的专注目光凝视着另一个女子，我还是难以抑制地感到一阵尖锐的疼痛。

李莲花爱上了我，那爱里掺杂了太多的痛苦、偏执和求而不得的绝望。 而李相夷对乔婉娩的初见，却是这般干净、明亮，充满了对美好事物最天然的向往。

这比李莲花后来的疯狂，更让我感到无力和悲哀。

乔婉娩似乎察觉到了这束过于直接和炽热的目光，她微微蹙眉，抬眼望来。当她的视线与李相夷碰撞时，明显也愣了一下。实在是李相夷的容貌气度太过出众，那身红衣在这江南水乡显得格外张扬夺目。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有瞬间的凝滞。

李相夷回过神来，非但没有避开视线，反而扬起一抹自信又带着几分挑衅的笑容，朝着乔婉娩的方向，微微颔首。那姿态，仿佛在说：我注意到你了，你很美。

乔婉娩的脸颊微微泛红，有些羞赧地移开了目光，带着侍女匆匆转身离开了桥头，但那惊鸿一瞥的回眸，已然在李相夷心中留下了清晰的印记。

“喂，冯灿，你看到刚才那位姑娘了吗？”直到乔婉娩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李相夷才收回目光，语气里带着难掩的兴奋，转头对我说道，“真是……貌若天仙！”

他眼中还残留着惊艳的光彩，那是一种发现了稀世珍宝般的喜悦。

我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喉咙发紧：“嗯，看到了。”

他会爱上乔婉娩吗？

这个问题，在此刻已经有了答案。

不是会不会，而是已经开始。

那份始于颜值，契合于气质，最终在并肩作战和江湖风雨中沉淀下来的感情，此刻已经播下了种子。而我，这个意外闯入他生命最初旅程的过客，终究只是他绚烂青春里的一道短暂掠影。

李相夷还在兴致勃勃地谈论着刚才的惊鸿一瞥，猜测着那是谁家的姑娘，是否也是江湖中人。

我沉默地跟在他身边，听着他语气中的雀跃，看着他对未来、对即将展开的江湖、以及对那道白色身影充满期待的眼神，心中一片冰凉。

我知道故事的结局。 我知道他会爱上她。 我知道他会失去她。 我知道他会变成另一个人。

而我，这个来自未来的灵魂，手握剧本，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一步步走向既定的命运。

阳光依旧明媚，扬州依旧繁华。 可我的心，却仿佛提前进入了那个李莲花所在的、寒冷而漫长的冬季。

这一次特殊的经历，带给我的，不是弥补遗憾的机会，而是更加深刻地、眼睁睁看着美好碎裂的过程。

李相夷，祝你……一路顺风。

我在心中轻声说道，带着无尽的苦涩，和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提前到来的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