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李莲花内心独白】

（时间点：看到冯灿与魏无羡“成亲”后，独自离开）

风有些冷，灌进喉咙里，带着尘土和黄昏的味道。我该去哪？不知道。脚步自己迈着，离开那个院子，离开那个……有她的地方。

“魏夫人”。

这三个字像淬了毒的针，扎在心上，不致命，却细细密密地疼，疼得人浑身发冷。

我怎么会现在才明白？

离开的这一年，走过很多地方，试图寻找解毒之法，也试图……忘记那座小镇，忘记那个总是带着食物和药，固执地闯入我破败世界的姑娘。

碧茶之毒发作时，意识模糊间，眼前晃动的不是四顾门的辉煌，不是婉娩含泪的眼，而是她低头为我针灸时，轻蹙的眉梢，和那双盛满担忧的眸子。她戴着面纱，只露出一双眼，可那双眼，比我所见过的任何星辰都要亮。

我以为那是感激，是习惯，是人在绝境中对一点温暖的依赖。

我告诉自己，李相夷已经死了，李莲花不过是个苟延残喘的废人，凭什么耽误那样好的姑娘？她值得更好的人，平安顺遂的一生。所以我把银簪留给她，算是了结，也算是个……念想。然后像个懦夫一样逃了。

逃开她，也逃开自己那颗越来越不受控制的心。

江湖传闻，乔婉娩与肖紫衿定亲了。听到消息时，我坐在酒馆里，饮下一杯酒，心中竟是一片奇异的平静。原来，年少时那般炽烈的爱恋，真的会随着时间、随着际遇，慢慢淡去。那荷包依旧在怀里，却不再烫得人心口发疼。它成了一段过往，一个符号，提醒我曾是谁，而非我该是谁。

那一刻，我首先想到的，竟是冯灿。

想到她看到荷包时，那强装镇定却难掩失落的眼神。想到雨夜她撑着伞来接我，衣衫湿透，却把干净的角落留给我。想到她笑着说：“我不是你记忆中的任何人，我就是我，冯灿。”

是啊，她就是她。不是任何人的影子。

她像悄无声息渗入石缝的春雨，等我察觉时，心里那片干涸皲裂的土地，早已被她润泽，甚至悄悄生出了柔软的芽。

可我明白得太晚了。

这次回来，是鬼使神差。碧茶之毒未解，前路茫茫，却总有个声音在催我，回去看看，就看一眼，看她过得好不好。

我想，若她安好，我便悄悄离开。若她……若她还未嫁，我是否能有勇气，对她说出离开前未曾说完的话？哪怕依旧给不了她未来，至少，让她知道我的心意。

可我看到的是什么？

一个陌生的男子，与她姿态亲昵。那人眼神明亮，笑容洒脱，周身气息强大而稳定，能将她妥帖地护在身后。他叫她“娘子”。

而她，坐在他身旁，脸上带着我从未见过的、轻松的笑意。

那一刻，什么云淡风轻，什么豁达通透，全成了狗屁！

一股从未有过的暴怒和尖锐的疼痛瞬间攫住了我，几乎让我窒息。像是属于李相夷的那份霸道和独占欲，在沉寂多年后，以一种更猛烈的方式复苏了。

我的第一个念头竟是：她怎么可以？她怎么能对别人笑？那个会为我送饭、为我担忧、在莲池边静静陪着我的人，怎么就成了别人的“娘子”？

愤怒之后，是铺天盖地的恐慌和……灭顶的绝望。

我明白了，这就是爱。

不是对过往荣光的缅怀，不是对少年情愫的执念，而是真真切切，想要拥有一个人，害怕失去一个人，会因为她的一个笑容而感到温暖，也会因为她身边站着别人而感到毁天灭地的痛苦。

冯灿。

我恨你的固执，恨你的温柔，恨你一点点敲碎我坚硬的壳，又在我终于学会如何捧出那颗真心时，让我发现，它已经无处安放。

更恨我自己。

恨我的后知后觉，恨我的懦弱逃避，恨我为什么要在明白什么是真正的爱时，才彻底地、永远地失去了拥有的资格。

“恭喜……魏夫人。”

说出这句话时，我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脏碎裂的声音。那不仅是放弃，更像是一场对自己的凌迟。

我转身离开，不敢回头。怕多看一眼，就会失控，会做出连自己都鄙夷的事情。

夕阳将我的影子拉得很长，孤零零的，像一条被遗弃的狗。

也好。

李莲花本就该是孤身一人。

这残生，或许就该这样，带着这迟来的领悟，和这无解的毒，慢慢熬干，直到尽头。

只是，这心里的空洞，怕是比碧茶之毒，更难熬了。

春风依旧，却再无莲香可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