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你为何从不懂我 - 笛飞声内心独白)
【你本无意穿堂风,偏偏孤据引山洪】
风陵剑派那夜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
我本不必去。一个二流门派的存灭,与我何干?江湖倾轧,每日都在上演。
可我还是去了。因为探子报来的消息里,夹杂着那个女人的名字——角丽谯。
赶到时,满目疮痍,尸横遍地。她站在一片血色与火光中央,一身红衣比烈焰更灼目,脸上带着一种近乎天真的、残忍的笑意。李相夷的少师剑正指向她咽喉,剑气凛然。
我出手挡下了那一剑。
为什么?
或许是因为,她此刻的眼神,像极了多年前那个雨夜,我随手从几个地痞手中救下的、浑身湿透、眼神却亮得惊人的小丫头。那时的她,还没有后来那般令人窒息的疯狂,只有一股不服输的、想要抓住什么的狠劲。
那一次的无心之举,于我而言不过是拂去衣角尘埃。于她,却成了席卷一生的山洪。
她将我奉若神明,用尽一切手段想要靠近。送来珍稀秘籍,打探各方情报,甚至……替我扫清她认为的“障碍”。她以为这是爱,是奉献。
可我厌烦。
厌烦她那不顾一切的痴缠,厌烦她因我而起的腥风血雨,更厌烦她眼中那越来越扭曲、越来越令人不适的占有欲。
她不懂。我笛飞声所求,从来不是俯首称臣的信徒,而是能与我并肩、让我倾力一战的对手。是李相夷那样的,光明正大,酣畅淋漓。
可她偏偏要用那种卑劣的、带着血腥味的方式,试图将我拉入她的泥沼。
那次从李相夷剑下救她,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我看着她因我的出现而瞬间亮起的、带着狂喜和希冀的眸子,心中只有一片冰冷的烦躁。
“滚。”我对她说。
她眼中的光碎裂了,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执拗和……疯狂。
后来,她变本加厉。手段愈发狠毒,面目也愈发可憎。她以为这样就能让我看见她,记住她。
真是……愚蠢至极。
人的感情是复杂的。
我承认,在她面目尚未变得如此可憎之前,在她还只是那个带着狠劲、努力想要变强的小丫头时,我或许……是有过一丝极淡的、连自己都未曾深究的触动。那触动并非情爱,更像是对一种顽强生命力的、短暂的侧目。
但也仅此而已。
她那汹涌澎湃、足以淹没一切的山洪,撞在我这块只向往武道巅峰的顽石上,除了激起令人厌烦的泡沫,什么也没留下。
最后那次,在她那布置得如同婚房、却弥漫着血腥与阴谋的宫殿里,看着她那张因爱生恨、因恨而彻底扭曲的脸,我心中只剩下彻底的冰冷与厌恶。
她说她爱我,可以为我去死。
我说:“我厌恶你。”
她的表情凝固了。
我看着她,一字一句,清晰而残忍地,说出了最后那句:
“厌恶你,与旁人无关。” “是你的面目,可憎。”
这句话,抽干了她脸上最后一丝血色。
到死,她大概都不明白,我厌恶的,从来不是她爱我这件事情本身。
而是她打着爱的名义,行尽偏执疯狂之事,将她自己,也将旁人,都拖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她不懂我。
从来都不懂。
我要的,是武道之巅的风景,是势均力敌的对手。
而她,只想将我拉下神坛,囚禁在她用欲望和鲜血编织的牢笼里,与她一同腐朽。
穿堂风终究是穿堂风,留不住,也不该留。
那场因她而起的山洪,淹没了一切,最终,也吞噬了她自己。
而我,依旧是笛飞声。
心中唯有武道的笛飞声。
只是偶尔,在极静的夜里,或许会想起很多年前那个雨夜,那个眼神倔强、尚未被疯狂吞噬的小女孩。
但也,只是想起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