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篇

第一幕：御赐姻缘

圣旨抵达冯府那日，冯宝宝正把父亲花重金购来的前朝孤本撕得稀烂，用来垫她新养的狸奴的窝。

“冯氏女宝宝，性资敏慧，容仪端丽……特赐婚于衡亲王李衡之，择日完婚。”

传旨太监尖细的嗓音还没落下，冯宝宝已经炸了毛，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指着那明黄的绢布跳脚：“什么衡亲王？那个整天板着脸、走路都要用尺子量的木头桩子？我不嫁！”

整个冯府鸡飞狗跳。冯宝宝是冯家嫡女，自小被宠得无法无天，京城里出了名的刁蛮任性，连宫里的娘娘都敢顶撞三分。让她嫁给那位以清冷严谨、不近女色闻名，年仅二十便战功赫赫、深受帝心的衡亲王？简直是把她往冰窟窿里推！

可圣旨如山，抗旨是诛九族的大罪。冯宝宝再混不吝，也不敢拿全族性命开玩笑。最终，她还是被八抬大轿，吹吹打打抬进了衡亲王府。

大婚当晚，红烛高燃。冯宝宝一把扯下碍事的盖头，瞪着眼前穿着一身大红喜服，却依旧眉目清冷、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李衡之。

“喂！”她扬起下巴，语气冲得像吃了炮仗，“我告诉你，这亲事是皇上逼的，我可没想嫁你！以后你住你的书房，我住我的后院，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李衡之抬眸，淡淡地扫了她一眼。那眼神，平静无波，像冬日结冰的湖面，映不出丝毫情绪。他只说了两个字，声音清越，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

“规矩。”

然后，便不再看她，自顾自褪下外袍，仿佛身边这个活色生香的新婚妻子，还不如他案头那本《孙子兵法》有吸引力。

冯宝宝气得差点背过气去，抓起桌上的合卺酒就想泼他，却被他不着痕迹地侧身避开，酒液全洒在了她自己昂贵的嫁衣上。

第二幕：鸡飞狗跳

衡亲王府自此再无宁日。

冯宝宝变着法地折腾。今天把李衡之最珍爱的兰草拔了种上牡丹，明天在他议事时故意在旁边敲锣打鼓，后天把他书房里那些兵书策论偷偷换成市面上最新的话本子。

她就像一团炽热又蛮横的火焰，非要烧化李衡之这块万年寒冰。

李衡之对此，多数时候只是蹙蹙眉，吩咐下人收拾干净，或者淡淡一句“王妃，过了”。实在被她闹得烦了，便将她禁足几日，或是扣掉她最爱的点心份例。

他越是这样不动声色，冯宝宝就越是挫败，越是恼怒。她冯宝宝在京城横着走，哪个青年才俊见了她不是或避之不及，或曲意逢迎？偏就这个李衡之，当她如无物！

一次宫宴，有不开眼的世家子多看了冯宝宝几眼，还出言调笑了两句。李衡之当时并未发作，只是那世家子没过几天，他家老子就被御史参了一本，丢了个肥差，灰溜溜离了京城。

冯宝宝后知后觉地听说此事，心里莫名地……有点异样。她跑到书房，故意问他：“喂，是不是你干的？”

李衡之正在批阅公文，头也没抬：“本王行事，何须向你解释。”

“谁要你解释了！”冯宝宝嘴硬，耳根却悄悄红了，“我就是……就是觉得你下手太轻了！该打断他的腿！”

李衡之笔下微顿，终于抬眸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依旧没什么温度，却似乎……柔和了那么一丝丝？

“聒噪。”他复又低下头，语气却似乎没那么冷了。

第三幕：海底月明

转折发生在一场秋猎。

冯宝宝为了赌气，非要跟着去，还故意骑着马往林子深处闯，结果遇上了失控的野猪群。侍卫被冲散，她吓得花容失色，眼看就要香消玉殒。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玄色身影如疾电般掠过，剑光如练，瞬息之间，几头最凶悍的野猪便哀嚎着倒地。李衡之将她从受惊的马背上捞起，护在怀中，自己的手臂却被野猪的獠牙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

鲜血汩汩流出，染红了他玄色的骑射服。冯宝宝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和紧抿的薄唇，第一次慌了神，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手忙脚乱地想用手帕按住他的伤口，声音带着哭腔：“你……你没事吧？流了好多血……”

李衡之低头看着怀里这个平日张牙舞爪、此刻却哭得像只小花猫的女子，心头那根一直紧绷的、名为“规矩”和“克制”的弦，似乎悄然松动了一下。他抬起未受伤的手，有些笨拙地擦去她脸上的泪痕，声音依旧是淡淡的，却少了几分冰寒：

“无妨。别哭。”

回到王府，冯宝宝一反常态，不再闹腾，亲自守在他床边端茶送药，虽然依旧笨手笨脚，不是打翻药碗就是弄疼他伤口，但那眼里的担忧和愧疚，却是真真切切。

李衡之看着她忙碌的身影，看着她因为熬夜而泛青的眼圈，忽然觉得，这王府里多了这么个“麻烦”，似乎……也并不全是坏事。

伤好后不久，适逢中秋宫宴。席间，有敌国使臣故意刁难，出难题考校天朝才俊。满座文武竟一时无人能解，皇帝脸色渐沉。

就在气氛凝滞之时，一直安静坐在李衡之身边的冯宝宝，却忽然站了起来。她凭借着自己平日里看杂书野史积累的奇闻异识，三言两语，竟将那使臣驳得哑口无言，维护了天朝颜面。

那一刻，她站在大殿中央，眉眼间依旧是那份熟悉的骄纵，却仿佛镀上了一层智慧的光芒，耀眼得让人移不开眼。

李衡之坐在席上，看着他那“刁蛮任性”的王妃，第一次发现，她并非只有胡闹的一面。她像一颗被泥沙包裹的明珠，擦去表面的尘埃，内里是意想不到的光华。

回府的马车里，两人并肩而坐。冯宝宝因为刚才出了风头，正得意洋洋，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李衡之破天荒地没有让她“安静”，只是静静听着，偶尔嘴角会牵起一丝极淡的弧度。

马车行至护城河边，皎洁的月光洒在河面上，随波荡漾，碎成万千银辉。

冯宝宝趴在车窗边，看着那水中的月亮，忽然安静下来，轻声说了一句：“海底月是天上月……”

李衡之闻言，转眸看她。

只见她回过头，那双总是盛满狡黠和任性的杏眼里，此刻映着车内的灯火和窗外的月华，亮得惊人。她看着他，脸上飞起两抹红霞，声音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的认真：

“眼前人是心上人。”

李衡之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一贯冷静自持的衡亲王，此刻竟觉得耳根有些发烫，心跳也失了往日的规律。

他看着眼前这个曾经让他头疼不已、如今却悄然占据了他心扉的女子，看着她眼中那毫不掩饰的、炽热又纯粹的爱意。

许久，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微凉的手指。

没有言语。

但那双总是清冷如冰的眸子里，此刻清晰地倒映着她的身影，温柔得像化开的春水。

海底月是心上月。 眼前人是心上人。

这一世，没有系统，没有任务，没有错综复杂的过往。 只有一场始于强迫的婚姻，和一段……悄然滋生的，属于李衡之和冯宝宝的，先婚后爱。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