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伯宰曾以为,他这一生都会是极星渊最锋利的那柄剑,冷静、精准、游离于纷扰之外。他的目标明确——变强,然后在青云大会上证明自己,挣脱过往的枷锁。至于情爱,那是冗余的、不必要的牵绊,他从未规划进自己冷硬的人生蓝图。
直到,那个天玑公主,以一种近乎蛮横的姿态,闯了进来。
最初,他只觉荒谬。 一个传闻中骄纵任性的公主,突然变得行为诡异。送来的不是毒酒而是桂花糕,说的不是权谋而是结巴的情诗。他冷眼旁观,认定这是新的、更拙劣的试探。他甚至觉得有趣,想看看她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然后,花样来了。 螺蛳粉、榴莲、臭豆腐……一次次挑战他嗅觉和味觉的极限。他看着她在自己面前,从最初的慌乱羞涩,到后来带着小得意的恶作剧,那双眼睛亮得惊人,让他那句“味道独特”的评价,不知从何时起,带上了几分真实的无奈和……纵容。
他开始习惯她的“每日骚扰”,习惯她那些稀奇古怪的“礼物”,从情绪花到男士护肤品。他看着她开起了美妆店,将极星渊的女子妆容引领出新风潮,看着她日进斗金,眼底的光芒越来越自信耀眼。
他告诉自己,这只是因为好奇。好奇她为何如此多变,好奇她那些看似愚蠢行为背后的真实目的。
可好奇,是沉沦的开始。
他看到她为了一个侍女(明意),不惜去做那些匪夷所思的“奇葩任务”,弄得灰头土脸却甘之如饴。看到她将价值连城的“灿若星河阁”随手赠出,只因为“闺蜜要有钱一起花”。那份不掺杂质的赤诚,像一颗投入他心湖的石子,荡开了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涟漪。
妖兽之乱,她虽无灵力,却努力组织后勤,眼神里的恐惧与坚定交织。她父君牺牲时,她那痛彻心扉的哭泣,让他冰冷的心第一次感到了名为“心疼”的情绪。
直到她站在登基高台之上,身着冕服,说出“这极星渊的好与坏,明与暗,本君都会一肩背负”时,纪伯宰清晰地听到自己心里,有什么东西彻底碎裂、重组了。
那一刻,他看到的不是一个需要他警惕、试探的公主,而是一个真正值得他追随与守护的君主。那份敢于拥抱整个阴影世界的勇气,那份清醒着承担一切的决绝,耀眼得让他无法移开视线。
他笑了。 不是嘲讽,不是玩味,而是释然,是确认。
原来,早在不知何时,她递过来的那碗味道诡异的食物,她结结巴巴背出的情诗,她亮晶晶望着他的眼神,她傻乎乎的舞蹈和跑调的歌声……就已经一点一滴,凿穿了他冰封的心防。
新年夜里,看着她毫无形象地和明意打闹,逼言笑吃粉,在雪地里像个孩子般奔跑大笑,脸上贴着可笑的纸条,纪伯宰坐在廊下,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温热的酒杯。
心中那个清晰的、关于独自变强、无牵无挂的未来蓝图,悄然模糊、褪色。 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画面——有她在身边的画面。
或许,是从她第一次红着耳朵递来桂花糕开始。 或许,是从她理直气壮地说“要有钱一起有钱”开始。 或许,是从她为他父君落泪开始。 又或许,只是在她此刻回头,对他绽开一个毫无阴霾的灿烂笑容时。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他曾经不知,如今,却已深陷。
纪伯宰仰头饮尽杯中酒,那暖流一路灼烧至心底。他望着星空结界,又看向那个在雪地里蹦跳的红色身影,唇角勾起一抹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极其温柔的弧度。
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带着认命,更带着无尽的缱绻,消散在寒冷的夜风里:
“看来,这辈子是栽了。” “不仅要为你,一直出战青云大会……” “还要……爱你一辈子了。”
也罢。 他纪伯宰认下的路,便会一直走下去。 护她江山永固,陪她岁岁年年。
这栽了的跟头,是他此生,最甘之如饴的败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