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枪过后有些倦怠,我便靠在院中那棵老银杏树下的石凳上假寐。阳光暖融融的,透过枝叶缝隙洒下,确实让人昏昏欲睡。但我心里存着事,关于富贵始终无法突破的瓶颈,关于王权弘业日益冰冷的态度,睡意很浅。
我感觉到他回来了。
他的脚步声很轻,如同落叶点地,但十年相伴,我早已熟悉他的一切。他停在我面前,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站着。那目光,带着一种近乎实质的灼热,流连在我的脸上,让我闭着眼都能感受到那份不同寻常的专注。
然后,我感觉到他的气息在靠近。
清冽的,带着少年独有的干净气息,混合着一点练剑后的薄汗味道,缓缓笼罩下来。我的心跳在那一瞬间漏跳了一拍,几乎要控制不住睫毛的颤动。他要做什么?
一个柔软而微凉的触感,极其轻柔、如同羽毛拂过般,落在了我的额头上。
一触即分。
快得像是我的错觉。
但我知道,那不是错觉。他……偷亲了我。
一股巨大的羞赧和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瞬间席卷了我,我的脸颊腾地烧了起来,幸好闭着眼,还能勉强维持“熟睡”的假象。内心早已翻江倒海:他……他果然……
就在这心绪混乱到了极点的时刻,一道冰冷刺骨、带着滔天怒意的声音,如同惊雷般在院门口炸响:
“王权富贵!”
我和富贵(他猛地直起身)同时一僵。
王权弘业不知何时站在那里,面色铁青,眼神如同万年寒冰,死死地盯着我们,更准确地说,是盯着刚刚做出“逾矩”之举的富贵。他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让整个院子的温度都骤降了几分。
富贵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下意识地上前半步,隐隐有将我护在身后的姿态,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解释什么,但在父亲那仿佛能冻结灵魂的目光下,所有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王权弘业没有当场发作,他只是用那种极度失望、极度冰冷的目光,最后看了我们一眼,尤其是深深看了我一眼,然后拂袖转身,留下一句:
“冯姑娘,稍后,请来书房一叙。”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我怀着忐忑的心情,走进了王权弘业那间充斥着威严与冷清的书房。
他背对着我,站在窗前,望着外面。良久,他才转过身,脸上没有了往日的冰冷威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切的疲惫,和一种……近乎恳求的神色。
“冯姑娘,”他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我知你并非妖邪,也对富贵真心实意。这数月,你的品性,我也看在眼里。”
我静静听着,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但是,”他话锋一转,语气沉重,“富贵是王权家唯一的继承人,他肩负着守护人族、传承‘天地一剑’的重任。他的路,注定不能有太多私情牵绊,尤其是……在他连剑心都未曾明悟之时。”
他看向我,眼神复杂:“你的存在,已经成了他最大的心魔。他因你而分心,因你而软弱,因你……连最基本的剑道都停滞不前!再这样下去,他不仅无法领悟天地一剑,更可能彻底毁掉!”
我张了张嘴,想反驳,想说我可以帮他,可以和他一起面对,可看着王权弘业那几乎被沉重责任压垮的背影,那些话堵在喉咙里,说不出口。
然后,让我震惊到无以复加的一幕发生了。
这位一向威严矜持、高高在上的王权家主,竟对着我,这个他眼中“来历不明”的普通女子,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弯下了他的膝盖!
“冯姑娘!”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屈辱的颤抖,却又无比坚决,“算我……求你!离开富贵!离开王权山庄!给他一条生路,也给王权家……留一份希望!”
我吓坏了,几乎是跳着冲过去,用力扶住他的手臂,阻止他真正跪下去。
“家主!您别这样!我……我受不起!”我的声音也跟着发颤,心中充满了巨大的荒谬感和无力感。他不能像对清瞳那样对我动用武力,便用了这最诛心的一招——以一个父亲的身份,用尊严和恳求,逼我离开。
看着他眼中那份为儿子、为家族近乎绝望的坚持,我所有的不甘和委屈,都化为了苦涩的 understanding。
我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平静的荒凉。
“……我明白了。”我听到自己的声音轻得像一缕烟,“我会离开。”
王权弘业身体微微一震,似乎没料到我会答应得如此干脆。他直起身,复杂地看着我,嘴唇动了动,最终只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多谢。”
我转身,一步步向外走去。脚步沉重得如同灌了铅。十年陪伴,数月实体相守,最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几乎无法呼吸。
就在我即将踏出书房门槛,准备彻底走出富贵世界的这一刻——
“站住!”
一声急促、带着惊慌与暴怒的喝斥,从长廊尽头传来。
我猛地回头。
只见王权富贵疾步而来,他甚至来不及换下练功服,额上还带着汗珠,脸色是从未有过的苍白和慌乱。他显然是一得到消息就立刻赶了过来,那双总是沉静的眼眸,此刻燃烧着熊熊的火焰,直直地射向书房内的王权弘业,然后,牢牢地锁定在我身上。
“你要去哪里?!”他几乎是冲到我的面前,一把紧紧抓住了我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仿佛生怕一松手,我就会消失不见。他的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目光里充满了被背叛的恐惧和不容置疑的坚决。
“我不准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