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何时起，看向她的目光，不再纯粹。
或许，是从她第一次用那清凌凌的嗓音，为我唱起异世的歌谣，将我从生辰亦是母亲忌日的冰冷中打捞而起开始。
或许，是从她捧着那本神奇相册，眼眸亮晶晶地为我描绘沙漠海洋、星辰宇宙，在我被高墙禁锢的世界里，硬生生凿开一扇天窗开始。
又或许，更早。早在我还是个只会机械挥剑的孩童，她以一个虚无的灵体之姿，蛮横地闯入我黑白的世界，用絮絮叨叨的关心、笨拙的故事和毫无道理的维护，成为我唯一的光开始。
我一直以为，那是依赖，是习惯，是溺水之人抓住浮木的本能。直到……那一个午后。
她拥有了实体，不再是一触即散的虚影。那日她练枪累了，竟靠在我院中的石桌上睡着了。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斑驳地洒在她身上，给她的侧脸镀上一层柔软的金光。她能呼吸，有体温，睫毛在眼下投下浅浅的阴影，睡颜安静得像个不小心坠入凡间的精灵。
我处理完事务回来，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脚步不由自主地放轻，仿佛怕惊扰了这易碎的梦境。我走到她身边，静静地站着，低头凝视。
她就在那里，触手可及。
心脏，在那一刻失去了固有的节奏，疯狂地擂动。一种从未有过的、汹涌而陌生的渴望，如同藤蔓般从心底最深处疯狂滋生，缠绕住我的全部心神。
我想……触碰她。不仅仅是握手，不仅仅是依靠。
我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她微微抿起的、泛着健康光泽的唇瓣上。
一个荒唐又炽热的念头，如同惊雷般炸响在脑海——我想亲吻她。
这个念头带来的战栗，瞬间席卷了四肢百骸。我甚至能感觉到自己指尖的微颤，和喉间不自觉的滚动。我像被蛊惑一般，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俯下身，朝着那近在咫尺的温热源靠近……
鼻尖几乎要嗅到她身上淡淡的、如同阳光晒过青草般的清新气息。
就在唇瓣即将触碰到的前一瞬，我猛地僵住，如同被冰水浇头，骤然清醒。
我在做什么？！
她于我，是十年陪伴的守护灵，是亦师亦友的同行者，是我灰暗生命中唯一的光。我怎能……生出如此亵渎、如此不堪的念头？
“男女授受不亲。”——这曾经被我用来推开她、划清界限的借口，此刻却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我自己脸上。原来，我当初那般说辞，并非全然出于礼教，更深处的，是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害怕失控的恐慌。
我狼狈地直起身，踉跄着后退两步，心脏仍在疯狂跳动，带着劫后余生般的悸动，和一种更深沉的、无法言说的失落。
那一刻，我无比清晰地认识到——
完了。
王权富贵，你完了。
你对她的感情，早已在经年累月的相依相伴中，悄然变质。那不再是孩子对守护灵的依赖，不再是同伴之间的欣赏。
那是爱。
是一个男子，对一个女子的，想要独占、想要亲近、想要与她共度余生的，最原始也最真挚的爱恋。
所以，我会因她练枪时的飒爽英姿而心折，会因她偷偷给我做的简陋吃食而倍感珍重，会因父亲一句“连她都打不过”而心生叛逆般的坦然，更会在病中脆弱时，只想紧紧抓住她的手，汲取她身上令我安心的力量。
这感情，来得如此自然，又如此汹涌，待我察觉时，早已深植骨髓，无法剥离。
我知道，前路艰难。父亲的期望，王权家的责任，天地一剑的桎梏，都如同重重枷锁。可当她就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当我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之后，这些枷锁，似乎也不再那般令人窒息。
灿灿。
无论你是灵体还是真人，无论未来是坦途还是荆棘。
这一次，换我来抓住你。
绝不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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