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期的精神紧绷与身体上的过度消耗,终究还是击垮了看似坚不可摧的王权富贵。
那日他清晨起来便有些精神不济,却依旧强撑着要去练剑,结果刚到练武场没多久,便身形一晃,险些栽倒在地。被侍卫慌忙送回房间时,他已满脸不正常的潮红,额头烫得吓人,竟是发起了高烧。
王权弘业得知后,只是派了医师前来,留下一句“心病还须心药医,让他静养”,便再无过多表示。这冰冷的反应,似乎早已在富贵,甚至在我的预料之中。
房间里弥漫着苦涩的药味,我坐在富贵床边,看着他紧闭双眼,眉头紧锁,即使在昏睡中也不得安宁的模样,心疼得无以复加。
我用浸了冷水的帕子,小心翼翼地敷在他的额头上,一遍又一遍地更换。他的嘴唇干裂,我用棉签蘸着温水,一点点湿润。他浑身滚烫,我在不冒犯他的前提下,用温热的毛巾擦拭他的脖颈和手臂,希望能帮他散去一些热度。
昏沉中,他开始断断续续地说着胡话。
“父亲……孩儿……尽力了……” “天地……一剑……为何……” “娘亲……别走……” “……灿灿……别……消失……”
他的声音含糊不清,带着高烧特有的沙哑和脆弱。那些平日里被他深深压抑在心底的恐惧、迷茫、对母爱的渴望,以及对我会消失的深切不安,在此刻毫无保留地宣泄出来。
尤其是当他无意识地反复呢喃着我的名字,带着哭腔祈求“别消失”时,我的眼眶瞬间就湿了。十年前那次我偷溜出去,他哭到几乎崩溃的场景,仿佛又浮现在眼前。原来,那份被抛弃的恐惧,一直深埋在他心底,从未真正消散。
我俯下身,靠近他,用我最轻柔、最温柔的声音,在他耳边低低地哼唱起那首他最喜欢的、我用来安抚他的旋律。没有歌词,只是舒缓的音调,像温暖的水流,希望能涤荡他梦魇中的不安。
“啦……啦……”
歌声在寂静的房间里轻轻回荡。
似乎是听到了我的歌声,他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了一些,紧锁的眉头也舒展开少许。然后,他在昏睡中,无意识地、急切地伸出手,在空中胡乱地摸索着。
我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图,毫不犹豫地伸出手,轻轻握住了他滚烫的手掌。
他的手心因为高烧而异常灼热,却带着一种惊人的力度,几乎是本能地、死死地攥住了我的手指,仿佛抓住了狂风暴雨中唯一的浮木。那力道之大,甚至让我感到了些许疼痛,但我没有丝毫挣脱的意思。
“我在……”我反手紧紧回握住他,低声在他耳边重复着承诺,“我在这里,富贵,我不走,哪里都不去。”
感受到我真实的触碰和坚定的回应,他急促的呼吸终于慢慢平缓下来,紧紧攥着我的手也稍微放松了些力道,但依旧没有松开,仿佛只有通过这紧密的相连,才能确认我的存在。
他就这样,在高热的昏沉与我的歌声、我的握持中,沉沉地睡去。虽然偶尔还会不安地呓语,但至少,不再是之前那般惊惶无助。
【系统提示:目标人物身心防御降至最低,对宿主依赖与信任达到绝对化。宿主成功扮演关键安抚者角色,情感纽带产生治愈效果。临时实体状态因深度共情与守护意志,存在性进一步增强。】
我任由他握着我的手,坐在床边,一动不动,生怕惊醒了他这难得的安宁。
窗外天色由明转暗,又由暗转明。我就这样守了他整整一夜,直到他额头的温度终于开始缓缓下降,紧握我的手也渐渐松了力道,转为一种更自然的交握。
看着他退烧后略显苍白却终于恢复平静的睡颜,我轻轻松了口气。
或许,这突如其来的病痛,并非全然是坏事。它撕开了富贵一直以来坚强的伪装,让他露出了内里那个也会脆弱、也需要依靠的少年。而我能在他最需要的时候,给予他毫无保留的照顾与守护,这本身,就是一种最深情的告白。
我知道,等他醒来,一切又会回到原点,他依旧是那个肩负重任的王权少主。但至少,在这场病中,我们彼此确认了,在这冰冷的世界里,我们是对方唯一可以彻底安心依靠的港湾。
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