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当富贵拉着那女子的手，说出“一见钟情”时）

？？？

那一瞬间，我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或是修炼时岔了气，生了心魔。

一见钟情？倾心于你？

我看着那个被我亲手培养、本该心无旁骛、只专注于剑与道的儿子，紧紧拉着一个来历不明、气息微弱的女子，说出这般……荒唐、轻浮、完全不符合他身份与心性的话！

怒火，如同被点燃的油，瞬间窜起！我王权家千年声誉，道门领袖的威严，他肩负的“天地一剑”的宿命，岂容被这等莫名其妙的儿女私情玷污、干扰？! 更何况，在此刻之前，他连情绪都极少外露，何来如此浓烈、甚至不顾一切的“钟情”？

我第一反应是震怒，是怀疑。这女子是何方妖孽？用了什么蛊惑人心的手段？她接近富贵，意欲何为？毁我王权家继承人，断我人族希望吗？！

（当他为那女子叛出家门，身受万剑之苦时）

看着他浑身浴血，一步步踏出那道门，我的手指在袖中捏得发白。那万千剑气，如同剜在我心上。我愤怒于他的忤逆，更恐惧于……他走上一条与我预想中截然不同的路。

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为了淮竹，也曾不顾一切。可最终呢？我失去了她，只剩下这冰冷的权柄和无尽的悔恨。我怕富贵重蹈覆辙，怕他因情而弱，因爱而亡。我以最严苛的方式打磨他，就是希望他足够强大，强大到不再经历我所经历过的失去之痛。

可他，还是走上了这条路。为了那个叫冯灿的女子。

（当他们离开后，山庄重归死寂）

山庄空了。

练武场上再也没有那个一丝不苟的身影，书房里再也听不到他沉稳的汇报。巨大的失落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空洞感包裹了我。我不断问自己，是否做错了？我的严苛，是否反而将他推得更远？

偶尔传来的消息，说他们四处游历，他似乎……过得不错。没有沉溺情爱而荒废剑术，反而听说那女子也在练枪，修为精进。他们像最普通的江湖眷侣，却又透着不普通。

我开始重新审视那个女子。她不是妖，没有邪气，甚至在富贵口中，是她让富贵明白了“剑亦可守护具体之人”。这话，像一根刺，又像一道光，扎进我心里，也让我恍惚看到了淮竹当年期望的，富贵能拥有的，不同于我的、更完整的生命形态。

（当他们归来，告知已成婚时）

看着他们携手站在我面前，富贵眼神里的坚定和平和，是我从未见过的。那女子，不，是灿儿，她看他的眼神，充满了信赖与爱意，而看向我时，带着尊重，却没有畏惧。

那一刻，盘旋在心头的怒火和执念，忽然就散了。

我想起了淮竹临终前的话：“如果有一天，贵儿想走了，你就让他走吧。”

我阻止过，打压过，甚至用最决绝的方式考验过。可他终究还是走出了自己的路，并且，看起来……很好。

给他贺礼，将淮竹的镯子交给灿儿，是一种承认，也是一种放下。我终究，无法成为他期望中的父亲，但至少，我可以不再做他路上的绊脚石。

（当得知灿儿有孕，看着他们每年归来团圆）

过年时的山庄，终于有了些许人气。看着富贵小心翼翼地扶着她，看着她日渐隆起的小腹，我心中那片冰封的角落，似乎在慢慢融化。

他不会成为我这样的父亲。他的担忧，他的紧张，他看向灿儿时那毫不掩饰的爱怜与守护，都与我截然不同。他们的孩子，会在爱与期待中诞生，在阳光下成长。

有时，富贵会陪我下棋，聊聊外面的见闻，偶尔也会切磋剑法。他的剑意，不再只有王权家的凌厉刚猛，更添了几分绵长与守护的韧性。我知道，那是他所选择的“道”，是与他的妻、他的家融为一体的“剑心”。

我依旧沉默，依旧不擅表达。

但看着他们，看着这逐渐热闹起来的家，我心中那片荒芜了太久的地方，似乎也终于迎来了一丝春意。

从最初的惊怒交加，到中间的痛苦不甘，再到如今的无奈释然，甚至……一丝隐秘的欣慰。

或许，淮竹是对的。

爱，从来不是负累，而是另一种形式的强大。

富贵他，找到了他的路，也找到了他的剑心。

而我，也该彻底放下那副沉重的枷锁，无论是套在他身上的，还是……套在我自己心上的。

（番外·王权弘业的独白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