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营的生活是铁与血铸就的。我跟在羲玄身边,作为亲卫,经历了数场大小战役。冰冷的刀锋划过脖颈的寒意,滚烫的鲜血溅在脸上的粘腻,同袍前一秒还在说笑后一秒便成为冰冷尸体的残酷……这一切都让我前所未有地明白了生命的脆弱与战争的狰狞无情。
我不再是那个只想着攻略任务的小蝴蝶,也不再是那个只知陪伴的信王府知己。在这里,每一个决策都关乎生死,每一次冲锋都踏着尸骨。我的心态在战火中悄然蜕变,多了沉稳,多了对生命的敬畏。
然而,也正是这残酷的环境,让我与羲玄的关系,在生死与共中迅速拉近。
他是一位出色的统帅,用兵如神,赏罚分明。但偶尔,在面对某些特别棘手、牵扯到后方朝堂势力或是需要特殊破局思路的困境时,他会召集几位心腹将领,也包括我这个小亲卫,一同商议。
有一次,敌军据守一处天险,强攻损失巨大,绕道则耗时日久,粮草不济。众将领争论不休,羲玄也眉头紧锁。
我站在帐幕角落,听着他们的讨论,脑海中却不自觉地浮现出第二世信王府中,羲玄与幕僚们推演朝局、权衡利弊的场景。一些关于人心算计、利益制衡的思路,混杂着我对现代思维碎片化的理解,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将军,或许……可以不攻险关,转而散布谣言,称其部将与中枢不和,再许以重利,诱使其内部分化?同时派小股精锐,伪装成运粮队,从后方奇袭其粮草据点……”
帐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我这个“小兵”身上。有的惊诧,有的怀疑。
羲玄抬起眼,深邃的目光落在我脸上,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讶异。他沉默了片刻,手指在沙盘上缓缓移动,最终点了点头:“此计虽险,但出其不意,可操作性甚高。冯灿,你详细说说伪装与散布谣言的具体设想。”
那场战役,我们最终以极小的代价拿下了天险。庆功宴上,羲玄特意将我唤到身边,亲自斟了一杯酒给我(我以军纪为由,只沾了沾唇)。
“冯灿,”他看着我,冷峻的眉眼在火光映照下柔和了些许,“你年纪不大,心思却甚是缜密,有时提出的战术角度,刁钻却有效,不似寻常新兵。”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倒像是……在朝堂权谋中浸淫过一般。”
我的心猛地一跳,差点被口水呛到。赶紧低下头,闷声回答:“将军谬赞了。属下……属下只是乡下人,听老人们讲过不少前朝野史和民间斗智的故事,瞎琢磨的,当不得真。”
他闻言,竟是微微勾了下唇角,那笑容很浅,却瞬间冲淡了他周身凛冽的杀伐之气:“不必过谦。有用便是好计。”他没有再追问,仿佛只是随口一提。
我暗自松了口气,内心却有些酸涩的得意:那当然,好歹在信王身边耳濡目染了好几年,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除了军务,在日常的相处中,我也能感觉到他对我的态度,从最初的对普通士兵的认可,渐渐多了一些别的什么东西。
有一次,执行完夜间巡逻任务,我与他并肩走在回营帐的路上。塞外的夜空星河低垂,旷野的风带着凉意。四周很安静,只有我们靴子踩在砂石上的细微声响。
他忽然开口,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低沉平和:“冯灿。”
“属下在。”
“你的名字……很好。”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第一次在名册上看到时,便觉得……很特别。给人一种……明亮、温暖之感,令人心安。”
我脚步一滞,心跳在那一刻漏跳了半拍,随即又疯狂地鼓噪起来。
羲玄……你说……心安?
前世种种如潮水般涌上心头。第一世他无奈纵容的叹息,第二世他抱着我流泪的祈福……他是否,在灵魂深处,依旧残存着一丝对“冯灿”这个名字,对我这只小蝴蝶的模糊感知?
我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甚至带着点少年的羞涩:“多谢将军。是家父请村里老秀才取的,说是希望我……前程光明灿烂。”
“嗯,很好。”他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但那一刻,星空下,他侧脸上那片刻的柔和,和他那句低沉的“令人心安”,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了层层涟漪。
羲玄,这一世,若能成为让你感到“心安”的存在, 能这样与你并肩作战,守护你的后背, 能让你在血腥的征战间隙,因为我的名字而感到一丝温暖…… 那么,也很很好
战争的阴云依旧笼罩,但在这铁血军营中,有些东西,正破土而出,悄然生长。我知道,那位亡国公主的宿命尚未登场,而我,必须在她出现之前,让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重到足以抗衡那所谓的“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