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失控的感知

慈善晚宴的日子越来越近，深园内的气氛也愈发微妙。墨听澜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笔洗上，但顾西洲的警告和苏晚那含笑的审视，如同背景音般不断回响。傅砚深似乎更忙了，偶尔出现也是行色匆匆，但那种无形的监视感却并未减弱。

这天下午，陈姨再次来到工作室，这次手中捧着一个古朴的紫檀木盒。

陈姨林小姐，苏小姐派人送来的

陈姨将木盒放在工作台上

陈姨说是晚宴上要佩戴的一件旧首饰，搭扣有些松动，劳烦您看看

墨听澜心中一动。苏晚送来的东西？她不动声色地点头

墨听澜（林澜）放下吧

陈姨离开后，墨听澜没有立刻打开木盒。她仔细检查了木盒本身，并无异常，这才小心地开启。

盒内红色丝绒衬垫上，躺着一枚怀表。表壳是黄金打造，雕刻着繁复的藤蔓花纹，虽然年代久远，但保存得极好，只在边缘有些细微的划痕。

搭扣的确有些松。

这怀表……墨听澜的心跳莫名加速。

她想起姐姐日记里模糊提到过的，傅砚深似乎珍藏着一枚旧怀表。

会是这个吗？

苏晚竟然把它送来让她修理？

是试探，还是另一个陷阱？

她戴上手套，用镊子轻轻拨动搭扣，检查着松动的原因。这似乎只是一个简单的机械问题。

然而，当她的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冰凉的黄金表壳时——

嗡！

一股远比笔洗和古琴更强烈、更混乱的冲击，如同海啸般猛地撞进她的脑海！

幻象不再是碎片，而是近乎完整的、带着灼热温度的场景：

幻象雨夜。冰冷的雨水砸落的声音震耳欲聋。

幻象一个年轻许多、甚至带着几分青涩的傅砚深，浑身湿透，额发紧贴着脸颊，雨水混着……似乎是血迹，从他额角滑落。但他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里面燃烧着某种劫后余生的炽热和……不顾一切的冲动。他紧紧攥着这枚怀表，像是攥着救命稻草。

幻象他将怀表塞向一个看不清面容的女孩（是苏晚？还是……），声音嘶哑却坚定：“拿着！这个……给你！它会保护你！”

幻象场景猛地切换！刺耳的刹车声！金属扭曲的尖锐巨响！玻璃碎裂如雨点般四溅！

幻象一片混乱的黑暗，最后是冲天的火光！灼热的气浪仿佛能烫伤皮肤！一个微弱的、痛苦的呻吟声……

墨听澜（林澜）不——！

墨听澜喉咙里挤出一声破碎的哀鸣，猛地松开手，镊子“哐当”一声掉在工作台上。

她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力气，踉跄着后退，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才勉强没有倒下。

头痛欲裂，眼前的景物开始旋转、模糊。那股源自怀表的、混合着绝望、恐惧、以及某种强烈到毁灭性的情感洪流，几乎将她的意识撕碎。

姐姐的悲恸，古琴的孤寂，与这怀表带来的惨烈画面交织在一起，疯狂冲击着她的精神壁垒。

她大口喘息着，额头上瞬间布满冷汗，脸色惨白如纸，视线开始涣散。

陈姨林小姐？

恍惚中，似乎听到陈姨惊慌的声音，脚步声杂乱。

傅砚深……怎么回事？

一个冰冷而熟悉的声音切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是傅砚深。

他什么时候来的？

墨听澜想开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徒劳地伸手想抓住什么，身体却不受控制地沿着墙壁向下滑。

一双有力的手臂及时扶住了她，避免了她的摔倒。那手臂的主人身上带着冷冽的檀香，是傅砚深。

傅砚深叫医生！

傅砚深的声音斩钉截铁，是对陈姨说的。然后他低头看着怀里几乎失去意识的墨听澜，眉头紧锁

傅砚深林澜？你怎么了？

墨听澜无法回答，剧烈的头痛和混乱的幻象让她陷入半昏迷状态，只能发出痛苦的低吟。

傅砚深打横将她抱起，她的重量轻得让他怔了一下。

他快步走出工作室，同时对闻声赶来的其他佣人厉声吩咐

傅砚深把工作室桌上那个木盒拿给我！

傅砚深封锁工作室，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进入！

他抱着墨听澜，大步走向听松苑。

怀中的女人身体微微颤抖，呼吸微弱，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与平日那个沉静、偶尔带着刺的修复师判若两人。

医生很快赶来，诊断结果是过度劳累和精神高度紧张导致的突发性昏厥，伴有轻微脱水。打了镇静剂，墨听澜终于沉沉昏睡过去。

夜深人静，听松苑的客房只亮着一盏昏暗的壁灯。

傅砚深站在床前，阴影将他的面容切割得明暗不定。他低头看着床上昏睡的女人，她苍白的脸上还残留着痛苦的神色，纤细的眉头紧紧蹙着，仿佛在梦中也不得安宁。

他的目光复杂难辨。有审视，有疑虑，但似乎……还有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困惑。

他的手里，正握着那枚从工作室取来的黄金怀表。表壳冰凉，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幽暗的光泽。

他记得苏晚确实提过晚宴要佩戴这枚表，并说搭扣有些问题。

这看似合情合理。

但为什么，林澜碰到这枚表，会有如此剧烈的反应？

仅仅是巧合？

还是……

他想起她触碰笔洗时说的“恨意”，想起她面对古琴时的失神，再联系到今天这枚怀表……

一次是巧合，两次是意外，三次呢？

这个女人身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她的“感知”能力，难道真的如此诡异？

还是说，这一切都是她精心设计的表演，目的就是为了接近他，接近这枚怀表，或者说，接近怀表所代表的……过去？

傅砚深的眼神重新变得冰冷锐利。他收起怀表，最后看了一眼床上昏睡的女人，转身离开了房间。

门被轻轻带上。

月光透过窗纱，静静洒在墨听澜脸上。而她深陷于药物和混乱记忆带来的沉睡中，对今夜在傅砚深心中掀起的波澜，以及那枚将她拖入痛苦深渊的怀表所隐藏的、更深的秘密，一无所知。

失控的感知，如同推倒的第一张多米诺骨牌，预示着深园平静表面下，更猛烈的风暴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