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室的门在身后合上，隔绝了外面宴会厅的喧嚣与无数探究的目光。华丽的房间内只剩下他们两人，空气仿佛瞬间凝滞。
傅砚深放在墨听澜肩上的手收了回去，他脸上的那层薄薄的、因场面需要而戴上的温和面具也随之剥落，恢复了深园主人惯有的冷漠。
傅砚深把外套脱了吧。
他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
墨听澜默默将肩上那件还带着他体温和气息的黑色外套脱下，递还给他。酒渍在烟灰色的真丝上留下难看的痕迹，提醒着刚才那场并非意外的闹剧。
傅砚深接过外套，随手扔在旁边的沙发上，仿佛那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他的目光却落在墨听澜脸上，带着审视
傅砚深苏晚不是有意的
这话不像解释，更像是一种陈述，或者说，是警告。警告她不要借此生事。
墨听澜抬起眼，迎上他的目光，语气同样平静无波
墨听澜（林澜）我知道。一件裙子而已，傅先生不必介怀。
她将“意外”定性为“小事”，姿态放得极低，不与苏晚争锋，这反而让傅砚深眼底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讶异。
他以为她会委屈，会愤怒，至少会流露出一些情绪。但她没有，平静得仿佛刚才被当众刁难的人不是她。这种超乎寻常的冷静，让他心中的疑虑更深了一层。
傅砚深需要换一件吗？
傅砚深我可以让人……
墨听澜（林澜）不必了
墨听澜打断他，语气疏离而客气
墨听澜（林澜）酒渍干了不太明显。我想先回去了，有点累。
她需要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环境，需要时间消化今晚发生的一切，尤其是傅砚深那个充满占有欲的举动所带来的连锁反应。
傅砚深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坚持
傅砚深好。
傅砚深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墨听澜（林澜）谢谢傅先生。
然而，就在傅砚深准备叫人的时候，休息室的门被轻轻敲响了。一位侍者引着一位白发苍苍、却精神矍铄、穿着中式褂子的老者走了进来。
侍者傅先生，抱歉打扰。
侍者张老先生听说您在这里，一定要过来跟您打声招呼
侍者恭敬地说。
被称为张老的老者哈哈一笑，声如洪钟
张老砚深小子，躲在这里清静？
张老让我好找！
傅砚深见到老者，脸上那冰冷的线条似乎柔和了少许，虽然依旧没什么笑容，但语气明显带上了几分尊重
傅砚深张老，您也来了
傅砚深刚才没看到您。
张老我刚到，就听说你小子带了个女伴，还把人家姑娘的衣服弄脏了？
张老打趣道，目光随即落在站在傅砚深侧后方的墨听澜身上，带着长辈般和善的好奇
张老就是这位姑娘吧？
墨听澜微微躬身
墨听澜（林澜）张老先生，您好
张老笑眯眯地点头，目光在墨听澜脸上停留片刻，忽然“咦”了一声，带着几分惊讶对傅砚深说
张老砚深，这位小姐……看着有些面善啊。
张老特别是这眉眼间的神韵……
傅砚深眼神微动
傅砚深张老您认识？
张老不不不
张老第一次见
张老摆摆手，又仔细端详了墨听澜几眼，像是在回忆什么，喃喃道
张老就是觉得这气质，这沉静劲儿……
张老特别像一个人
他忽然一拍脑门，像是想起来了，语气带着追忆和惊叹
张老对了！像很多年前，那位姓墨的修复大师！墨远山先生！
张老你记得吗？
张老那位手艺堪称鬼斧神工，可惜后来……
他说到这里，似乎意识到失言，话音戛然而止，惋惜地摇了摇头。
傅砚深姓墨的……
傅砚深大师？
傅砚深重复着这几个字，声音低沉了下去。他猛地转头，目光如两道冰冷的探照灯，瞬间聚焦在墨听澜瞬间苍白的脸上！
墨听澜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心脏在刹那间停止了跳动！
墨远山……是父亲早年间用过的化名之一，知道的人极少！
这个张老，怎么会……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冷静和伪装在这一刻几乎崩盘。她下意识地垂下了眼睫，不敢与傅砚深那锐利得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目光对视，手指无意识地紧紧攥住了裙侧。
张老似乎并未察觉两人之间瞬间紧绷诡异的气氛，还在感慨
张老是啊，墨大师那双手，真是化腐朽为神奇！
张老我年轻时收藏的一尊北魏佛像，残破得不成样子，就是他给修好的，至今看不出半点痕迹！
张老那手艺，绝了！
张老这位林小姐……
他又看向墨听澜，语气带着纯粹的赞赏
张老刚才我听几个老家伙在议论，说傅小子你得了个宝贝修复师，连‘望月壶’都能妙手回春？
张老了不得！了不得！
张老看来这看东西的眼光和沉静的气质，也是能一脉相承的嘛，哈哈！
张老爽朗的笑声在休息室里回荡，却丝毫驱散不了那骤然降至冰点的气氛。
傅砚深没有再看张老，他的目光始终牢牢锁在墨听澜身上，那目光里充满了震惊、审视、以及一种被愚弄的、极度危险的冰冷风暴在凝聚。
他一步步走近墨听澜，距离近得能让她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凛冽寒意。
傅砚深林小姐
他开口，声音不高，却每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砸在墨听澜的心上
傅砚深张老说你……很像一位姓墨的故人。
他顿了顿，几乎是咬着牙，问出了那个致命的问题：
傅砚深你第一次见到那件汝瓷笔洗时，那种强烈的‘感觉’……究竟是因为它本身
傅砚深还是因为……
傅砚深你也姓墨？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