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埋下的毒刺,在墨听澜心中持续发酵。她强迫自己专注于古琴的收尾工作,但指尖抚过琴弦时,总会不受控制地想起照片上那个叫“小柔”的女孩温婉的笑容,以及苏晚那句“神态相似”的低语。屈辱和一种难以名状的酸楚,像藤蔓般缠绕着她的心。
这日,她正在为琴弦做最后的调音,工作室的门被推开。傅砚深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熟悉的紫檀木盒——正是之前苏晚送来装有怀表的那一个。
墨听澜的心猛地一缩,调音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怎么会亲自拿着这个过来?
傅砚深将木盒放在工作台上,目光扫过已焕然一新的古琴,眼神微动,但很快恢复平静。他打开盒盖,那枚黄金怀表静静躺在丝绒衬垫上。
傅砚深苏晚说,搭扣的问题你还没看。
傅砚深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傅砚深晚宴临近,她需要佩戴。
傅砚深你看看,能否尽快修复。
墨听澜看着那枚怀表,仿佛看到了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触碰它带来的剧烈痛苦和可怕幻象记忆犹新,而如今,它更与“小柔”这个身份不明的“白月光”联系在一起。她内心深处涌起强烈的排斥。
墨听澜(林澜)傅先生
她垂下眼睫,尽量让声音保持专业性的平稳
墨听澜(林澜)怀表的精密机械结构并非我的专长,尤其是这种古董怀表。
墨听澜(林澜)我建议送到专业的钟表匠那里,以免造成二次损伤。
傅砚深深邃的目光落在她低垂的脸上,似乎想从中分辨出些什么。
傅砚深你之前检查时,似乎很有把握。
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
傅砚深看看搭扣而已,不需要动内部机械。
墨听澜知道,这又是一次试探,或者说,是他不容反抗的命令。她无法再推脱。
墨听澜(林澜)好吧
她深吸一口气,戴上手套,像是面对一件极其危险的物品,小心翼翼地用镊子将怀表从盒中取出,放在铺着软垫的托盘上。
她拿起放大镜,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黄金搭扣的机械结构上,仔细检查着弹簧和轴销。搭扣的确有些松动,似乎是长期使用导致的磨损。她必须极其小心,才能避免指尖直接接触表壳。
然而,就在她用小螺丝刀试图轻微调整一下连接轴销的张力时,镊子尖端一个打滑,她的指尖不可避免地、实实在在地触碰到了冰凉的黄金表壳——
轰!
比上一次更加汹涌、更加清晰的幻象,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将她淹没!
幻象不再是模糊的雨夜和喧嚣。她清晰地“看”到:年轻许多的傅砚深,脸上带着尚未褪尽的少年气,却有一种孤注一掷的狂热。他浑身湿透,额角有一道已经凝固的血痕,衣衫褴褛,像是在泥泞中挣扎过。但他那双眼睛,亮得惊人,紧紧盯着面前的女孩。
幻象女孩的背影纤细,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她微微颤抖的肩膀和伸出的、白皙的手。
幻象傅砚深将怀表用力塞进女孩手里,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拒绝的炽热:“拿着!这个给你!它……它和我这条命,以后都是你的!” 那语气,不是感激,更像是一种近乎偏执的认定和交付。
幻象场景骤然切换!刺耳的刹车声尖锐到几乎撕裂耳膜!玻璃碎裂的巨响!天旋地转的失控感!
幻象最后,是熊熊燃烧的火焰,吞噬了一切……以及火焰深处,一声微弱的、带着无尽痛苦和遗憾的叹息……
墨听澜(林澜)啊——!
墨听澜再也无法抑制,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手中的镊子和螺丝刀“哐当”掉落在工作台上。她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力气,踉跄着后退,脸色在瞬间惨白如纸,冷汗涔涔而下,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这一次,她不仅“看”到了,甚至清晰地“感受”到了那场车祸的猛烈撞击和火焰灼烧的痛楚!还有傅砚深当时那种近乎疯狂的、将全部身家性命托付出去的决绝!
傅砚深林澜!
傅砚深一个箭步上前,猛地扶住了几乎要软倒的她。他的手臂有力,支撑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他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清晰可见的震惊和……
一丝慌乱?他紧紧盯着她惨白汗湿的脸和空洞恐惧的眼神,厉声问道
傅砚深你怎么了?!
墨听澜靠在他怀里,呼吸急促,眼神涣散,还沉浸在可怕的幻象中无法自拔,嘴唇哆嗦着,无意识地喃喃
墨听澜(林澜)火……车……车祸……好大的火……
傅砚深听到这几个字,瞳孔骤然收缩,扶着她的手臂猛地收紧,指节泛白!他死死地盯着她,声音压抑着巨大的震动,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傅砚深你说什么?!
傅砚深什么车祸?!什么火?!
他的反应如此激烈,仿佛被触碰了最禁忌的逆鳞!
墨听澜被他剧烈的反应惊醒了几分,残存的理智告诉她,绝不能说真话!她猛地咬住自己的舌尖,尖锐的疼痛让她混乱的意识获得了一丝清明。
她用力推开傅砚深,踉跄着扶住工作台边缘,大口喘息,试图平复失控的情绪,声音破碎而沙哑
墨听澜(林澜)对……对不起……我……我有点低血糖……老毛病了……突然头晕……眼前发黑
墨听澜(林澜)好像……好像看到了乱七八糟的东西……
她将一切归咎于身体状况,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最苍白的借口。
傅砚深却没有像上次那样轻易接受这个解释。他站在原地,胸膛微微起伏,眼神锐利如鹰隼,紧紧锁住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那目光仿佛要穿透她的血肉,直抵灵魂深处!
傅砚深低血糖?
他重复着,声音冰冷刺骨,带着浓重的怀疑和审视
傅砚深看到车祸和火灾?
傅砚深林澜,你的‘低血糖’,症状还真是别致!
他一步步逼近,强大的压迫感再次笼罩下来
傅砚深告诉我,你刚才到底看到了什么?
傅砚深关于这块怀表,你知道了什么?!
他的语气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质问,甚至带着一种被侵犯隐私的愤怒。
墨听澜背靠着冰冷的工作台,退无可退。面对他咄咄逼人的目光,她知道,任何苍白的辩解在此刻都无比无力。她只能垂下头,紧紧闭上眼睛,用沉默来抵抗。
工作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两人急促的呼吸声交错。怀表静静地躺在托盘上,黄金的表壳在灯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这场由它引发的、一触即发的风暴。
傅砚深看着眼前这个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却又固执地紧闭双唇的女人,心中的疑云如同暴风雨前的积云,越来越厚。怀表的秘密,是他绝不允许外人窥探的禁地。而眼前这个女人,一次又一次地,以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触碰到了他的底线。
真相,似乎就在她苍白的嘴唇之后。而他,必将不惜一切代价,撬开这沉默的硬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