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表所需的微型零件清单,墨听澜第二天一早就交给了陈姨。她刻意将清单列得详细且专业,甚至包含了几种罕见或需要定制的型号,希望能拖延一些时间。然而,仅仅过了两天,陈姨就将一个装着所有所需零件的精致小盒送到了工作室。
傅砚深的效率高得令人心惊。这无声地宣告着,他正牢牢掌控着一切,包括她试图争取的缓冲时间。
没有退路了。墨听澜知道,她必须在严密的监视下,完成这块怀表的修复。这不仅仅是一项技术工作,更是一场心理上的终极考验。
她将自己锁在工作室内,拉上了部分窗帘,只留下工作台区域足够的光线。她深吸一口气,戴上手套和放大镜,如同进行一场精密的外科手术,开始拆卸怀表的外壳和复杂的机芯。她的动作极其缓慢、稳定,将全部精神集中在每一个微小的螺丝、齿轮和弹簧上,不敢有丝毫分神,生怕指尖的触碰再次引发那可怕的幻象。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汗水浸湿了她的额发,但她浑然不觉。当她终于更换好磨损的零件,重新组装好机芯,测试走时精准无误后,最后一步,就是修复那个松动的黄金搭扣。
她用特制的工具,小心地调整着搭扣的张力,动作轻柔得仿佛在触碰婴儿的皮肤。当搭扣发出“咔哒”一声轻响,恢复稳固时,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几乎虚脱般地靠在椅背上。
完成了。在没有触发强烈感知的情况下,完成了。
她将修复如初的怀表轻轻放回紫檀木盒中,盖上盒盖。仿佛完成了一个极其危险的任务。
然而,就在她准备收拾工具时,目光无意中扫过怀表表壳边缘一个极其细微的划痕——那是她之前拆卸时,工具不小心留下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痕迹。她记得很清楚,这个划痕的位置。
但现在,这个划痕……似乎比记忆中的要浅了一些?边缘也更圆润了些?
她的心猛地一跳!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她立刻重新打开盒盖,拿起放大镜,仔细检查那块怀表。
不仅仅是那道划痕!表壳背面几处原本应该有的、极其细微的使用磨损痕迹,也变得模糊不清,仿佛被人用极细的砂纸小心翼翼地打磨过!还有表链连接处的一个小凹坑,也几乎消失了!
这块怀表……被人动过手脚!在她修复之前,有人对它进行了极其精细的“翻新”处理,试图抹去岁月的痕迹!
是谁?傅砚深?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是为了掩盖什么?还是……
一个更可怕的念头在她脑海中炸开——苏晚!是苏晚送来的这块表!难道她送来的,根本就不是傅砚深珍藏的那块原表,而是一件精心仿制的赝品?目的就是为了试探她能否分辨,或者……是为了栽赃?!
冷汗瞬间湿透了她的后背!如果这块表是假的,那她修复的是什么?苏晚到底想干什么?!
就在这时,工作室外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和脚步声,似乎有人朝着藏品库房的方向去了。墨听澜猛地想起顾西洲之前的警告——苏晚可能与境外艺术品黑市有联系!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她的脑海:苏晚要提前收网了!她要用这批赃物栽赃自己!而这块被动过手脚的怀表,可能只是整个阴谋的一环!库房!赃物很可能正在被送入库房!
巨大的危机感让她几乎窒息。她必须立刻警告傅砚深!虽然他们之间充满猜忌和冲突,但此刻,只有傅砚深有能力阻止苏晚的阴谋!
她冲出工作室,几乎是跑着奔向主楼书房。走廊里空无一人,那种暴风雨前的死寂更加浓重。
她用力敲响书房的门,里面没有回应。她试着推了推,门是锁着的。傅砚深不在!
墨听澜(林澜)傅先生呢?!
她抓住一个匆匆走过的佣人,急切地问道。
佣人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回答
年轻女佣傅……傅先生一早就出去了,说是去机场接一位重要的海外客人……
接客人?在这个关键时刻?!
墨听澜的心沉到了谷底。苏晚一定是算准了傅砚深不在的时间!
她转身想跑去库房方向,却被闻声赶来的陈姨拦住了。
陈姨林小姐,您有什么事吗?
陈姨面无表情地挡在她面前。
墨听澜(林澜)库房!
墨听澜(林澜)有人往库房送东西!
墨听澜(林澜)那些东西有问题!
墨听澜急切地说道。
陈姨的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难以捉摸的神色,但很快恢复平静
陈姨林小姐,库房的物品进出都有严格流程和记录,不劳您费心。
陈姨傅先生吩咐过,请您在工作室安心修复,不要随意走动。
墨听澜(林澜)可是……
陈姨林小姐
陈姨的语气强硬起来,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陈姨请回工作室吧。
陈姨或者,我送您回听松苑休息。
墨听澜看着陈姨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突然意识到,陈姨可能也早已被苏晚收买或控制了!她此刻的举动,无异于打草惊蛇!
绝望如同冰水,浇灭了她的冲动。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点了点头
墨听澜(林澜)……好,我回去。
她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回工作室,每一步都感觉踩在棉花上,虚软无力。
关上工作室的门,她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窗外,天色不知何时已经阴沉下来,乌云低垂,预示着一场即将到来的暴风雨。
她失败了。她没能阻止苏晚。傅砚深不在。她孤立无援。
苏晚的陷阱已经布下,只等最后收网的那一刻。而她自己,就像一只被困在网中央的蝴蝶,眼睁睁看着阴影合拢,却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