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去送死?”李存礼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一种她无法理解的盛怒,“你以为你能在通文馆的天罗地网下,把所有人都救出去?”
“难道要我像你一样,眼睁睁看着他们去死吗?!”沈清弦猛地抬头,即使在黑暗中,她的目光也如同燃烧的火焰,直射向他所在的方向,“李存礼,你的道义,就是助纣为虐,就是对着手无寸铁的妇孺挥下屠刀吗?!”
“助纣为虐?”李存礼像是被这个词狠狠刺了一下,他猛地将她拉近,两人几乎鼻尖相抵,他压抑的声音里充满了压抑不住的戾气,“沈清弦,你告诉我,什么是纣?什么是虐?李嗣源再不堪,他现在是维持这天下不再分崩离析的监国!你们清风阁,你们那些李星云的旧部,口口声声为了正义,为了苍生,可你们每一次所谓的‘反抗’,带来的只有更多的混乱、更多的杀戮!就像这次漠北入侵,若非城内有人与之勾结,里应外合,怎会让敌军如此轻易兵临城下,让多少无辜百姓家破人亡?!这就是你要的正义?!”
“那不是我们做的!”沈清弦厉声反驳,声音因激动而颤抖,“清风阁绝不会与漠北勾结!李嗣源倒行逆施,排除异己,构陷忠良,弄得民不聊生,这才是动荡的根源!你明明知道!你却选择视而不见,甘心做他手中最锋利的那把刀!”
“视而不见?”李存礼冷笑,那笑声在黑暗中显得格外苍凉而尖锐,“沈清弦,这世道不是非黑即白!我有我的立场,我的责任!通文馆上下数千弟兄的身家性命系于我身,义兄的信任,朝廷的法度……这些,岂是你一句‘助纣为虐’就能轻易抹杀的?!”
“所以就可以牺牲无辜?所以就可以泯灭良知?”沈清弦泪水盈眶,却倔强地不让它落下,“李存礼,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还是当初那个在月下问我‘何为对错’的李存礼吗?还是那个……会为我挡箭的李存礼吗?”
最后一句,如同惊雷,炸响在两人之间。
李存礼箍着她的手猛地一僵,呼吸骤然停滞。黑暗中,沈清弦能感觉到他身体的紧绷,以及那瞬间汹涌而出的、复杂难辨的情绪。
沉默,如同实质,挤压着这方狭小的黑暗空间。
许久,李存礼才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缓缓地、一点一点地松开了钳制她的手。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深深的疲惫,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走。”
沈清弦一愣。
“我带你离开这里。”他转过身,不再看她,声音恢复了冰冷,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去一个安全的地方,在事情结束之前,不要出来。”
他没有给她选择的机会。他熟悉通文馆布防的每一个漏洞,带着她,如同鬼魅般在街巷阴影中穿行,避开了所有明哨暗岗,最终来到城东一处极其隐蔽、看似普通民宅的院落。
推开门,院内干净整洁,却空无一人。
“这里很安全,不会有人找到。”李存礼站在门口,月光照亮他半边侧脸,俊雅依旧,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阴郁与疏离,“食物和清水都已备好。”
沈清弦站在院内,看着他,心中有千言万语,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终究还是……违抗了命令,选择了保护她。
“为什么?”她最终还是问出了口,声音微哑。
李存礼脚步顿住,却没有回头。
“你的命,是我从鬼门关抢回来的。”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冷静,“除了我,谁也不能取,包括你自己,也包括……监国的命令。”
说完,他决然地转身,关上了那扇木门。
“咔哒”一声轻响,落锁的声音清晰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