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存礼伤势稍稳,已能勉强坐起处理公务。一名心腹带来了李嗣源最新的手谕。
沈清弦正端着一碗刚煎好的汤药走到内堂门外,隔着薄薄的门帘,清晰地听到了里面的对话。
“……监国震怒,漠北此番突袭,城内必有内应接应。名单上这些人,无论牵涉何人,背景如何,宁错杀,不放过!尤其是与李星云旧部、清风阁有牵连者,务必连根拔起,以儆效尤!”那心腹的声音带着一丝惶恐,又有一丝执行命令的狠绝。
沈清弦端着药碗的手猛地一颤,滚烫的药汁溅出几滴,烫红了她的手背,她却浑然未觉。名单?连根拔起?
紧接着,是纸张翻动的窸窣声。然后,是李存礼低沉而听不出情绪的声音,似乎在确认着什么:“城南,伏虎寺……城西,杨柳巷……济世堂……沈清弦……”
她的名字,如同冰锥,猝不及防地刺入她的耳膜,让她浑身血液瞬间冰凉。他终于还是将她的名字,列上了那份死亡名单。
门帘内沉默了片刻。她能想象出李存礼此刻的神情,必然是那种她曾见过的、属于通文馆太保的冷酷与决断。
“知道了。”良久,他才吐出三个字,声音有些沙哑,“按计划行事,明日卯时,同时动手,不得有误。”
“是!属下告退!”
脚步声向门口而来。沈清弦猛地回神,端着药碗,疾步退入旁边的药房,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心脏狂跳,几乎要撞出胸腔。她听着那心腹离开的脚步声,听着内堂里再无动静,只有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在狭小的药房里回荡。
他要杀她。
不,不只是她,是所有名单上的人,包括伏虎寺里那些她拼死庇护的伤者和妇孺!明日卯时!
恐惧、愤怒、还有一丝被背叛的刺痛(尽管她知道这想法毫无道理),如同毒藤般缠绕住她的心脏。她不能坐以待毙!
是夜,月黑风高。沈清弦换上了一身深色夜行衣,如同暗夜中的狸猫,悄无声息地潜出了济世堂。她必须立刻通知伏虎寺和其他几个尚未暴露的据点撤离!即便冒险,也在所不惜!
然而,她刚穿过两条街巷,接近伏虎寺所在区域时,却发现通文馆的暗哨比平日多了数倍,几乎将那片区域围成了铁桶。硬闯,无异于自投罗网。
就在她心急如焚,隐匿在一处屋檐阴影下苦苦思索对策时,一只大手突然从身后捂住了她的嘴,另一只手紧紧箍住了她的腰,将她猛地拖入了旁边一条更加幽暗无光的死胡同!
沈清弦心中大骇,奋力挣扎,手肘向后击去,却被人轻易化解。一个压抑着怒火的、熟悉到骨子里的声音在她耳边低吼:“你想找死吗?!”
是李存礼!他怎么会在这里?!他的伤……
不等她多想,李存礼已松开了捂着她嘴的手,却依旧紧紧攥着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黑暗中,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感受到他胸膛因愤怒和(或许是牵动伤口)而剧烈的起伏,以及那喷在她颈侧灼热而危险的气息。
“放开我!”沈清弦压低声音,试图甩开他的手,却徒劳无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