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天还未亮透，沈清源便和另外几个被挑选出来的小太监，跟着管事的钱公公，低头敛目地前往长乐宫。
长乐宫是先帝一位太妃的居所，虽不及帝后宫殿奢华，但也亭台楼阁，花木繁盛。此次是因宫中要举办一场小型的赏花宴，需要大量时令花卉盆景布置，掖庭局便被抽调人手来帮忙搬运。
活计不轻松，要将一盆盆沉重的花木从花房运到长乐宫各处的指定位置，还需按照管事嬷嬷的指示摆放整齐。沈清源（小泉子）混在人群中，默默搬着花盆，他身体初愈，不免有些吃力，但依旧咬牙坚持，动作细致稳妥，不敢有丝毫差错。
他的目光却不着痕迹地扫过四周，耳朵捕捉着每一个经过的宫人低声交谈的碎片。
“……陛下今日会来给太妃请安吗？”
“听说前朝事忙，未必得空……”
“若是来了，咱们可得万分小心，千万别冲撞了……”
陛下会来？
沈清源的心猛地提了起来，既期待又恐惧。他既渴望能远远看上一眼，确认萧景桓的安好，又害怕真的见面，不知该如何自处，更怕……看到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冰冷的帝王。
整个上午，他都在这种忐忑中度过。花木基本布置妥当，他们这些帮忙的杂役太监被允许在廊下角落稍作休息，等候吩咐。
几个小太监凑在一起低声说话，沈清源独自靠在一根柱子旁，假意休息，实则全神贯注地留意着主殿方向的动静。
就在这时，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个穿着体面些的大太监领着两个小太监匆匆走过，嘴里低声训斥着：“……都机灵点！陛下的銮驾已经往这边来了！若是出了半点差错，仔细你们的皮！”
陛下来了！
沈清源浑身一僵，几乎要控制不住地抬头望去，但他死死掐住了自己的手心，强迫自己低下头，将存在感降到最低。
片刻后，宫道尽头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和轻微的环佩叮当声。一股无形的威压随之弥漫开来，连空气都仿佛凝滞了。原本还有些细碎声响的宫苑，瞬间鸦雀无声，所有宫人无论职位高低，全都垂首躬身，屏息凝神。
沈清源也跟着众人深深低下头，只能用眼角的余光，瞥见一袭明黄色的衣角，在众多侍卫宫人的簇拥下，沉稳而缓慢地从不远处的宫道上走过。
那身影挺拔，步伐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与他记忆中那个单薄瘦弱的孩子身影，几乎无法重合。
只是惊鸿一瞥，甚至没能看清面容，但那强大的存在感，已经让沈清源心脏狂跳，手心沁出冷汗。
这就是……如今的景桓吗？
銮驾并未在长乐宫过多停留，似乎是循例请安后便离开了。直到那明黄色的仪仗彻底消失在宫道尽头，压抑的气氛才稍稍缓解。
宫人们暗自松了口气，开始小声交谈。
“陛下的气势真是越来越慑人了……”
“可不是，我刚才大气都不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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