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阁内死一般寂静。
萧景桓站在原地，身体僵硬得像一座石雕。他死死地盯着跪伏在地的那个身影，看着他微微颤抖的肩背，和那铺散在地的、刺眼的银发。
“人死不能复生……”
“逝者已矣……”
“万万不能再为已逝之人，伤神劳心……”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狠狠地扎进他的心脏！带来一阵尖锐的、几乎让他窒息的疼痛和……滔天的怒火！
他是在否认！他是在告诉他，他痴心妄想！他是在用最残忍的方式，掐灭他心中那刚刚燃起的一点微弱的、荒谬的希望！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否认的时候，眼神是那样的悲伤？为什么他说着“人死不能复生”时，声音里带着那样浓得化不开的绝望和……心疼？
如果他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太监，他为何会有那样的眼神？为何会不顾生死地挡在他面前？为何……会让他产生那种该死的、无法摆脱的熟悉感？！
理智在疯狂地叫嚣着怀疑和愤怒，可直觉却在心底最深处无声地哭泣和呐喊！
萧景桓的拳头握得咯咯作响，指节泛白。他胸膛剧烈起伏，一股暴戾的情绪几乎要冲破理智的牢笼！他想把这个故作镇定、满口谎言的小太监抓起来，严刑拷打，逼他说出真相！他想撕开他那层卑微的伪装，看看底下到底藏着什么！
可是……当他看到沈清源那苍白到近乎透明的侧脸，和那强忍颤抖的单薄身躯时，那股暴戾竟奇异地被一种更深的、难以言喻的酸涩和……无力感所取代。
他若用强，若逼问，若用刑……万一……万一他真的只是一个小太监呢？万一那熟悉感只是他自己的错觉呢？那他岂不是……亲手毁掉了这黑暗中唯一一点……让他感到一丝异样温暖的光亮？
他赌不起。他害怕那万分之一的可能，害怕彻底的绝望。
良久，萧景桓极度压抑的声音终于响起，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却带着一种近乎疲惫的沙哑：
“滚出去。”
沈清源身体微微一颤，低声道：“是，奴才告退。”
他站起身，依旧低着头，步履有些虚浮地，一步步退出了暖阁。自始至终，没有再抬头看萧景桓一眼。
在他转身离去的那一刻，萧景桓猛地背过身，一拳狠狠砸在坚硬的紫檀木御案上！手背瞬间红肿，他却感觉不到疼痛。
窗外，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月光透过云隙，洒下一地清冷。
萧景桓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眼中是翻江倒海的痛苦、挣扎和……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卑微的祈求。
小泉子……
你究竟是谁？
你若真是他……为何不肯认我？
你若不是他……为何要一次次，让我产生这该死的错觉？
而退出暖阁的沈清源，在无人看到的转角，终于支撑不住，扶着冰冷的宫墙，剧烈地咳嗽起来，喉头一甜，一口鲜血悄然涌出，被他死死用手捂住。
殷红的血，映衬着他苍白的指尖和银色的发丝，触目惊心。
【灵魂契合度：64%……】
他擦去血迹，望着乾清宫的方向，眼中是一片温柔的决绝。
景桓，对不起。
就这样吧。
让我作为小泉子，陪你走完最后一程。
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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