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笃、笃……”
令人牙酸的闷响，从操场另一端的黑暗中传来。
一个干瘦如鬼魅的老妇人，拄着乌木拐杖，从阴影里一步步走了出来。她穿着一身过时的黑色旗袍，脸上纵横的沟壑里，填满了怨毒。
林小满的头皮瞬间炸开！她下意识死死攥住沈予川的手臂，浑身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危险！
“你是谁？”沈予川的声音冷得能掉下冰渣，将林小满护在身后。
老妇人咧开嘴，露出一口黄黑的烂牙，笑声像夜枭般刺耳：“沈大少爷真是贵人多忘事。在你家做了十二年管家，被你妈当成贼一样赶出门的赵姨，不记得了？”
赵桂芝？！
沈予川的瞳孔剧烈一缩！这个名字，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捅开他尘封了二十年的童年噩梦！
“哎呀，还记得我的名字，真是荣幸。”赵桂芝阴阳怪气地笑着，手里的拐杖狠狠一顿，声音骤然变得尖利，“可你那个高高在上的妈赶我走时，可没这么客气！随口污蔑我偷了她的破首饰，连一句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扔给我五万块打发叫花子！她让我滚，我就滚了，顺便，也带走了她最宝贝的儿子！”
“是你？！”沈予川双目赤红，那张斯文禁欲的脸瞬间布满骇人的杀意，整个人像一头被触及逆鳞的野兽，几乎要扑上去将她撕碎！“是你把予舟带走的？！”
“啧啧，别激动。”赵桂芝享受着他的失控，脸上露出病态的快感，“我可没害他。我只是想让你妈也尝尝，眼睁睁看着孩子消失，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滋味！”
林小满死死咬住下唇，强迫自己混乱的大脑冷静下来：“那后来呢？予舟去哪儿了？”
赵桂芝的目光像毒蛇一样，转向早已瘫软在地的陈婉君，眼底满是嘲弄：“这个问题，你得问她，问你这个‘救了人’的妈。”
“说！”沈予川的怒吼几乎要撕裂夜空。
“我……”陈婉君浑身剧烈地颤抖，眼泪鼻涕糊了满脸，终于崩溃地尖叫起来，“那天下午，我在餐厅后门倒垃圾，听见哭声，就看到一个小孩被绑在面包车里！”
林小满的心脏被狠狠揪住！
“车门没锁，我把他抱了出来，想送去派出所……可是……可是他一直哭着要妈妈……”陈婉君的声音哽咽了，“我把他带回了出租屋，想着等他睡着了再送过去……结果第二天，新闻就爆了！满世界都在找他，沈家悬赏一百万！”
一百万！
林小满浑身血液瞬间冰冷，一个让她无地自容的念头浮现。
“你动心了。”她的声音干涩发抖。
“我那时候怀着你，被你爸抛弃，身上只剩三百块钱！”陈婉君猛地抬头，哭得撕心裂肺，“我真的走投无路了！我太需要那笔钱了！可我没想到沈家会报警！我怕他们不信我，把我当人贩子抓起来！我肚子里还有你啊！”
“所以你就编了个谎！”沈予川的声音冷到极点，每一个字都像冰刀，凌迟着陈婉君，也凌迟着林小满，“你找到我爷爷，用一个假线索，骗走了五十万封口费，然后就人间蒸发了！”
“可予舟呢？！”他猛地挣脱林小满，一步步逼近陈婉君，眼里的疯狂几乎要将她吞噬，“我弟弟呢？！你把他弄到哪里去了？！”
“我把他送去福利院了！”陈婉君跪在地上，绝望地磕着头，“海城东区爱心福利院！那是全海城最好的福利院！我想着他一定会被好人家收养的！我真的没害他！”
“福利院？”沈予川的身体晃了一下。
“我给他换了衣服，剪了头发，我怕……我怕被人认出来，还给他编了个假名字……”
“叫什么？！”
“沈……沈星……”
轰！
沈予川整个人像被一道惊雷从头顶劈下，踉跄着倒退两步，脸上血色褪尽，白得像一张纸。
“予川？！”林小满惊恐地扶住他，却发现他的手冰得骇人，整个人都在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
沈予川像是没听见，只是用抖得不成样子的手，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点开一个加密相册。
里面只有一张照片。
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穿着一尘不染的白大褂，站在医院门口，笑得比阳光还要灿烂。
照片右下角，有一行清晰的小字：海城第一医院，新晋外科医生——沈星。
林小满的呼吸，骤然停滞！
“三年前……医学研讨会……”沈予川的声音抖得不成调，像一架濒临散架的风琴，“我认识的一个年轻医生……他说他从小在福利院长大，不知道父母是谁，就给自己取名沈星，希望……希望能像星星一样，被家人找到……”
他的眼泪，终于决堤。这个背负了二十年枷锁的男人，在这一刻，彻底崩溃了。
“他说他今年二十三岁……生日是五月十七号……”
五月十七号！
是沈予舟的生日！
林小满猛地捂住嘴，眼泪疯了一样夺眶而出！
“我找了他二十年……”沈予川缓缓跪倒在地，像个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的孩子，痛苦地蜷缩起来，“他就在我身边……我们一起吃过饭，聊过天……我却不知道……我竟然不知道……”
他猛地抬头，那双通红的眼睛死死盯住陈婉君：“他现在在哪儿？！”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陈婉君哭着摇头，“我只知道他五岁那年被一对夫妻收养了，之后就再也没消息了！”
“哈哈哈哈……”
赵桂芝忽然爆发出阴森的狂笑。
“想知道他在哪儿？可以啊。”她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盯着崩溃的沈予川，“二十年前，沈家欠我的，今天连本带利还回来！一千万！一千万买你弟弟的命，很划算吧？”
“我给你！”沈予川猛地站起身，眼底的疯狂和杀意交织，“别说一千万，你要多少我都给！马上说！”
“啧，别急。”赵桂芝慢条斯理地掏出手机，“先把钱打过来，我再——”
话音未落，数十道刺眼的强光猛地从四面八方爆射而来！
“警察！不许动！”
无数全副武装的警察从天而降，黑洞洞的枪口瞬间将赵桂芝包围！
赵桂芝脸色剧变，转身想跑，却被两个警察死死反剪双手按在地上！
“赵桂芝，你涉嫌二十年前的绑架案、以及敲诈勒索，跟我们走一趟！”
林小满彻底愣住，她僵硬地转头，看向身边的沈予川。
他不知何时已经站直了身体，面无表情地收起手机，屏幕上，赫然是一通刚刚结束的录音。
“我来之前，就报了警。”他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今晚这场戏，就是为了让她，把二十年前的真相，一字不漏地吐出来。”
林小满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从一开始，这就是一个局。一个引出所有恶鬼，让他们在阳光下无所遁形的局。
警察带走了赵桂芝，陈婉君也被要求带走配合调查。
临走前，陈婉君回头，满眼愧疚地看着林小满：“小满，妈妈对不起你……但妈妈真的……真的没害人。”
林小满闭上眼，一滴滚烫的泪滑落。
“我知道。”她睁开眼，目光里是无尽的疲惫与复杂，“但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废弃的幼儿园重归死寂。
林小满转身，想去抱住那个摇摇欲坠的男人，却发现他早已跪在地上，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予川……”
“他还活着……”沈予川的声音从喉咙深处挤出来，带着浓重的哭腔和失而复得的狂喜，“小满，我弟弟……他还活着！”
林小满再也绷不住，跪下来，从身后紧紧地、紧紧地抱住他。
两个人在冰冷的夜色里，将二十年的痛苦、欺骗、悔恨与爱意，都化作滚烫的眼泪，相拥痛哭。
不知过了多久，沈予川忽然抬起头，那双哭到红肿的眼睛死死锁住她。
“对不起。”他抓住她的手，力道大得像是要将她的骨头捏碎，“我骗了你，利用了你，我就是个混蛋。”
林小满哭着摇头：“别说了……”
“可是林小满，”他猛地将她死死搂进怀里，滚烫的唇贴着她的耳廓，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我真的爱你。这辈子，只爱过你一个人。”
“我知道……”林小-满趴在他宽阔的肩头，哭得像个迷路的孩子，“疯子，我都知道……”
就在这劫后余生的拥抱中，沈予川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发出尖锐急促的震动！
是周逸的电话！
沈予川皱眉接通，还没来得及开口，电话那头就传来周逸惊恐到变调的尖叫——
“教授！不好了！出大事了！”
“沈星医生……沈星医生他……半小时前出了严重车祸！肇事车辆当场逃逸！人……人正在医院抢救！生死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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