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这两个字从沈予川喉咙里挤出，像濒死野兽的哀嚎。
前一秒还因胜利而滚烫的车内空气，瞬间被抽干，凝结成刺骨的冰！
林小满的心脏骤停一秒，还没来得及问，身边的男人已经疯了一样推开车门，踉跄着往外冲！他的背影不再挺拔，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摇摇欲坠，仿佛随时会碎裂。
“沈予川！”
林小满追上去，死死抓住他的手臂，那触感却让她心头猛地一跳！
滚烫！烫得吓人！
“你发烧了！”
“我没事！”沈予川猛地回头，那双刚刚还盛满柔情的眼眸，此刻只剩下血色的疯狂和深不见底的恐惧，“我弟弟……他生死不明，你让我怎么冷静？！”
他甩开她的手，身体却狠狠一晃，高大的身躯直直就要往下栽！
林小满眼疾手快，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撑住，吼了回去：“你这个样子去医院，是给他收尸吗？！”
一句话，像一盆冰水，将沈予川即将崩断的理智强行拉回了一丝。
“我开车！”林小满不给他任何反驳的机会，直接将他塞进副驾驶，“你给我坐好！”
车子如离弦之箭般蹿了出去。
林小满将油门踩到了底，城市的霓虹在她眼底拉成一道道模糊的光带。她不敢看身边的男人，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压抑的、粗重的喘息，以及那股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绝望。
他死死攥着手机，指节根根泛白，整个人绷得像一根即将断裂的弦。
“如果……如果他死了……”沈予川盯着窗外，声音抖得像筛糠，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味，“我这二十年……我找了他二十年啊……”
“闭嘴！”林小满猛地打断他，方向盘因用力而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不许说这种话！”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却依旧带着颤抖：“沈予川，你听着！你弟弟不会有事的！他等了你二十年，你也找了他二十年，老天爷没那么瞎！”
沈予川缓缓转过头，那双被痛苦和高烧烧得通红的眼睛，死死地、固执地盯着她，像一个溺水的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
“你怎么知道？”
“我信！”林小满咬碎了牙，一字一句，“我信你们兄弟俩的命，都硬得很！”
“吱——！”
刺耳的刹车声划破夜空，车子稳稳停在海城第一医院急诊楼门口。
沈予川推门就往里冲，林小满紧随其后。大厅里，周逸满头大汗地迎上来，脸白得像纸。
“教授！沈星医生还在抢救室！肇事车辆是套牌车，人跑了，警方正在追……”
“我不管谁跑了！”沈予川一把推开他，声音冷得能把人的骨头冻裂，“我只要他活着！”
他像一头失控的野兽，循着“手术中”的血色灯光，疯了一样冲向走廊尽头。
“先生！家属不能进去！”一个护士在拐角处张开双臂拦住他。
“我是他哥！”沈予川的嘶吼声，震得整个走廊嗡嗡作响。
护士被他骇人的气势吓得一哆嗦，但还是尽职地拦着：“对不起，手术重地，任何人都不能……”
话未说完，沈予川猛地推开她，猩红着眼就要去撞那扇紧闭的门！
“予川！”林小满想拦，却被周逸死死拉住。
“嫂子！别拦！他疯了！他现在谁的话都听不进去！”
“砰——！”
手术室的大门被悍然撞开！
里面所有的医生护士都惊得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主刀医生猛地回头，怒不可遏：“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
沈予川像是没听见，他的目光穿过所有人，死死锁在手术台上那个浑身是血、生命体征微弱的年轻人身上。
那张脸，即使被鲜血和伤口模糊，他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是沈星。
是他失散了二十年的亲弟弟，沈予舟！
“予……川……”
仿佛感应到了什么，手术台上那个濒死的年轻人，竟艰难地掀开了眼皮，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你……怎么来了……”
轰！
沈予川的整个世界，彻底崩塌。
喉咙里像是被灌满了滚烫的铅，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监护仪上那条代表心跳的曲线，一点点变得平缓。
“别……担心……”沈星的声音越来越弱，像风中残烛，“就是……有点疼……”
“你给我撑住！”
一声暴喝，沈予川猛地冲到手术台前，不顾一切地抓住他冰冷的手，“沈予舟！你听见没有？！给老子撑住！”
“教授！你这样会造成感染！影响手术！”主刀医生急得大吼，“保安！把他拖出去！”
“那就让我留下！”沈予川猛地转头，那双赤红的眼眸里燃烧着偏执的火焰，他不再是那个温文尔雅的教授，而是一头护崽的孤狼！
“我是海城大学心理学教授！我有能力通过情绪干预稳定他的求生意志！让我留下，否则他会死在你们所有人面前！”
主刀医生被他身上那股悍不畏死的疯狂震慑住了，再看一眼监护仪上即将拉成直线的数据，他狠狠一咬牙：“行！给他消毒！但你敢乱动一下，我立刻让人把你扔出去！”
沈予川死死握住弟弟的手，俯下身，滚烫的唇贴在他冰冷的耳廓，用尽了一生的力气，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予舟，哥来晚了。”
一句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捅开了尘封二十年的记忆。
沈星的瞳孔猛地放大，浑浊的泪水瞬间从眼角汹涌而出。
“你……你叫我……什么？”
“沈予舟。”沈予川的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滚烫的泪珠，一颗颗砸在弟弟苍白的脸上，“你的名字，叫沈予舟。”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沈星哭得浑身剧烈颤抖，嘴里却在笑，微弱的生命力仿佛在这一刻被重新点燃，“哥……我就知道……你会找到我……”
“别说话！”沈予川将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泪水决堤，“给哥好好活着！听见没有？！”
“好……”沈星艰难地点头，“哥……我听你的……”
“嘀——嘀——嘀——”
奇迹发生了！
监护仪上那条即将归于平直的线，竟猛地向上跳动，虽然微弱，却顽强地恢复了规律的起伏！
主刀医生和所有护士都看傻了！
“还愣着干什么？！抢救！”
手术进行了整整六个小时。
林小满就那么站在手术室外，像一尊雕塑，不吃不喝，不动不言。周逸几次想劝，都被她那双空洞又固执的眼睛逼了回去。
直到凌晨四点，手术室的门，终于开了。
沈予川走了出来，他浑身都沾满了血，分不清是他的，还是他弟弟的。那张俊美无俦的脸惨白如鬼，嘴唇干裂，脚步虚浮，却在看见林小满的瞬间，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他活下来了。”
三个字，让林小满紧绷了六个小时的神经，彻底断裂。
眼泪瞬间决堤，她猛地冲上去，死死抱住这个摇摇欲坠的男人，将脸埋在他冰冷的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你个疯子……你这个疯子……吓死我了……”
沈予川紧紧地、紧紧地回抱着她，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他把下巴抵在她柔软的发顶，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对不起。”
“别说对不起！”林小满抬起头，满脸泪痕地瞪着他，“沈予川，你欠我的，这辈子都还不完！”
沈予川笑了，那笑容里带着劫后余生的虚脱和失而复得的狂喜。他低下头，在那双哭肿的眼睛上，印下一个滚烫的吻。
“那就下辈子，下下辈子，生生世世……都用来还。”
两个人就在这冰冷的走廊里，在混杂着消毒水和血腥味儿的空气中，旁若无人地相拥而泣。
周围路过的护士医生，无不侧目动容。
就在这劫后余生的温情中，林小满口袋里的手机，突兀地、尖锐地响了起来！
是一个境外未知号码。
她皱着眉接通，还没来得及开口，电话那头就传来一个经过处理的、分不清男女的冰冷电子音，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
“林小姐，恭喜你。你的心上人，终于找回了他的宝贝弟弟。”
林小满的血液，瞬间冻结：“你是谁？！”
电话那头的声音充满了恶毒的愉悦：
“不过，别高兴得太早。”
“这场车祸，只是一个开始。”
“二十年前的账，该清了。下一次，我们的卡车，可就不会再撞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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