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他要的天下，快了

秋猎的围场设在京郊的皇家猎苑，旌旗猎猎，马蹄声碎，一派肃杀里透着几分暗藏的机锋。

陈奕恒随驾出行，一身湖蓝色骑装衬得他身姿愈发挺拔，却依旧是那副低眉顺眼的模样，安静地守在皇帝身侧的营帐附近。

陈奕恒习惯了“陈妃”这个称呼 只是在这深宫里，“妃”字不过是更体面些的枷锁，尤其是在各方势力都盯着他身后陈家的时候。陈奕恒暗暗的想。

张桂源一身银甲，刚从猎场回来，马背上驮着只壮硕的雄鹿，引得周遭禁军低低喝彩。他勒住缰绳，目光越过人群，精准地落在陈奕恒身上，那眼神里带着狩猎成功的锐利，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

“桂源好身手！”皇帝抚掌大笑，脸上却没什么真切的笑意。

张桂源翻身下马，躬身行礼：“不过是运气好罢了。”他说着，视线又若有似无地飘向陈奕恒，“听闻陈妃今日未曾出帐，是身子不适？”

陈奕恒刚要回话，一旁的太子突然接口：“陈妃金贵身子，哪比得上二弟常年在军营里练出来的筋骨？怕是这猎场的风都受不住吧。”话里的讥讽毫不掩饰，他对张桂源近来的风头正劲本就不满，连带对被张桂源护着的陈奕恒也添了几分敌意。

陈奕恒握着缰绳的手指紧了紧，正想措辞应对，张桂源已先一步开口：“太子殿下说笑了。陈妃是父皇的人，自然该仔细照看。不像我们这些武将，皮糙肉厚惯了。”他语气平淡，却暗暗将陈奕恒与皇帝扯上关系，让太子不便再多加置喙。

皇帝看了张桂源一眼，又扫过陈奕恒，缓缓道：“既然恒儿身子不适，便先回营帐歇着吧。”他用了“恒儿”这个昵称，看似亲昵，眼底的审视却让陈奕恒脊背发凉。

陈奕恒应声告退，转身时，感觉背后那道属于张桂源的视线一直追随着自己，像一张无形的网，既带来压迫，又奇异地让人安心。

回到营帐没多久，外面便传来一阵骚动。陈奕恒掀开帐帘一角望去，只见张桂源的亲卫正押着个小校匆匆走过，那小校嘴里还在不停地喊着“冤枉”。

没过多久，张桂源便掀帘而入，身上还带着猎场的寒气。

“出什么事了？”陈奕恒问道。

“没什么，”张桂源随手解下腰间的佩剑，放在桌上，发出“当”的一声轻响，“抓到个想对父皇营帐动手脚的，是太子身边的人。”

陈奕恒心头一紧：“太子他……”

“他不会承认的。”张桂源打断他，走到他面前，抬手替他理了理微乱的衣领，动作自然又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但只要有这桩事在，父皇对他的疑心便会又重一分。”

他的指尖带着薄茧，触碰到脖颈时有些发痒，陈奕恒下意识地想躲，却被张桂源按住了后颈。那力道不重，却带着一种掌控感。

“怕了？”张桂源低头看着他，眼底的偏执又浮现出来，“奕恒，这只是开始。想让你和陈家安稳，有些人，必须除去。”

陈奕恒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眼中那份为了目标不择手段的狠厉，突然觉得有些陌生。可转念一想，自己从入宫那天起，就该明白这宫里从没有干净的路可走。

“我不怕。”他轻声说，声音虽轻，却带着一丝坚定，“只是……别伤及无辜。”

张桂源愣了一下，随即低笑起来，那笑声里带着几分释然，还有几分满足：“好，听你的。”他凑近，在陈奕恒额间轻轻印下一个吻，像对待稀世珍宝，“但挡路的人，一个都不能留。”

帐外的风更紧了，卷起地上的枯叶，发出呜咽般的声响。远处隐约传来军号声，像是在预示着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陈奕恒知道，张桂源的夺嫡之路已经正式铺开，而自己，早已是这条路上无法回头的同行者。他看着张桂源转身去处理事务的背影，那背影挺拔如松，却也藏着无尽的锋芒与孤勇。

或许，从年少时在国子监那不经意的一瞥开始，他就注定要被这个人的目光锁定，无论前路是万丈深渊，还是锦绣前程，都只能跟着他，一步步走下去。

而张桂源处理完琐事回头时，看到陈奕恒正站在帐帘边望着外面，湖蓝色的身影在猎猎风中显得有些单薄，却异常坚定。他眼底的偏执与占有欲悄然褪去一些，染上了一层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

他要的天下，快了。

他要的人，已经在身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