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栩在便利店冰柜前惊醒时，额头的冷汗正滴在购物篮里的牛奶盒上。
刚才的梦太真实了——女尸的黑发缠上他脖颈时，冰冷的触感像浸了水的麻绳。他抓起手机看时间，凌晨3点17分，屏幕映出一张惨白的脸，眼下的乌青深得像被人打了一拳。
“先生，您的东西。”收银员的声音突然冒出来，林栩吓得手一抖，牛奶盒“哐当”掉在地上，乳白色的液体在柜台上漫开，映出收银台下方的阴影里，静静躺着一个烫金的红色信封。
信封上没有署名，只写着“林栩亲启”，字迹是用毛笔蘸着朱砂写的，笔画扭曲，像一条条挣扎的血虫。林栩拆开信封，里面是一张猩红的请柬，烫金的宋体字在荧光灯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兹定于七月十五日夜子时，在3号楼502室举行‘还魂宴’，恭请林栩先生携‘信物’赴约。
——您的‘新娘’敬邀
请柬背面贴着一绺长发，发丝间缠着半片指甲，指甲缝里嵌着暗红的泥垢，和三天前日记里夹着的那绺头发一模一样。
林栩猛地抬头，便利店的玻璃门外，站着一个穿红裙的女人。
女人背对着他，长发垂到脚踝，裙摆被夜风掀起，露出的小腿皮肤白得像纸。她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缓缓转过身——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片漆黑的空洞，空洞里渗出粘稠的黑发，像无数条蛇钻进便利店的门缝。
“咚、咚、咚。”
玻璃门被敲响了，女人举起手，苍白的手指上戴着一枚银锁吊坠，吊坠在月光下反光——那是小雅失踪时戴的外婆送的银锁。
林栩用撬棍砸开502室门锁时，楼道里的声控灯突然全部熄灭。
黑暗中，只有他急促的喘息声和撬棍撞在门锁上的“哐当”声。三天前他逃出来后，这扇门就被物业用钢板封死了，但此刻钢板却不翼而飞，露出后面那扇暗红的木门，门板上新添了几道抓痕，深到能看见里面的木茬，抓痕里嵌着几缕黑发，还在微微蠕动。
“咔哒。”
门锁开了。
门轴转动的声音像有人在啃骨头，一股浓烈的檀香混着腐臭味扑面而来，林栩捂住口鼻，打开手机手电筒照向屋内——
客厅的地板上，用石灰画着一个巨大的八卦阵，阵眼处摆着一个青花瓷碗，碗里盛着黑红色的液体，上面漂浮着三炷香，香灰已经积了一寸厚，却始终没有熄灭。墙壁上贴满了黄符，符纸边缘发黑，像被火燎过，每张符的中央都钉着一枚生锈的铁钉，钉子上缠着头发，头发的颜色从黑到白，密密麻麻，像一片倒生的森林。
“你终于来了。”
一个女人的声音从卧室传来，带着唱戏般的拖腔。林栩握紧撬棍，一步步挪过去，卧室门虚掩着，门缝里透出烛光，还有梳头的“沙沙”声。
他推开门——
梳妆台前坐着一个穿红嫁衣的女人，正对着镜子梳头。镜子里映出她的脸，柳叶眉，樱桃嘴，皮肤白得像刚剥壳的鸡蛋，正是照片里的小雅，只是此刻她的眼睛是两个黑洞，黑洞里爬出的黑发缠在梳子上，梳齿间挂着几片干枯的人皮。
“林栩哥哥，”小雅转过身，手里的桃木梳“啪嗒”掉在地上，露出手腕上的淤青，“你看，妈妈又打我了。她说我不该把头发给‘她’，可是‘她’说，只要我攒够一千根头发，就能变成真正的新娘子。”
她掀开红盖头，露出的脖颈上有一圈深紫色的勒痕，勒痕里嵌着几缕黑发，黑发的尽头从她的后颈钻出来，连向天花板的通风口，通风口的栅栏上，挂着一件沾满血污的黑色风衣——是陈研究员的风衣。
“该上菜了。”小雅的声音突然变得尖利，像指甲刮过玻璃。林栩猛地后退，撞在门框上，这才发现客厅的八卦阵里，不知何时摆上了一张圆桌，桌上铺着雪白的桌布，摆着七副碗筷，碗里盛着黑红色的液体，液体表面漂浮着头发和指甲。
圆桌的主位上，坐着一个穿寿衣的老头，脸烂得像泡发的腐肉，露出的牙床上嵌着金牙——是三十年前施工队的包工头，新闻里说他十年前就病死在医院了。老头旁边坐着一个穿护士服的女人，眼睛被挖掉了，眼眶里塞着两团黑发，胸前的铭牌写着“李护士”，是小雅当年的主治医生，七年前在医院跳楼身亡。
“林栩哥哥，坐这里。”小雅拉着他的手腕，把他按在空着的座位上，座位的椅垫湿漉漉的，像是刚有人坐过，“这是‘头道菜’，用‘信物’做的哦。”
她端来一个青花瓷碗，碗里躺着一颗血淋淋的心脏，心脏上插着一把银锁，锁上刻着“小雅”两个字。林栩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刚要起身，却发现四肢被桌布下伸出的黑发缠住了，黑发像铁丝一样勒进皮肉，渗出血珠，血珠滴在桌布上，瞬间变成一朵朵黑色的花。
“吃啊，”主位上的包工头突然开口，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不吃的话，你的妻女……”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照片，照片上林栩的妻女被绑在椅子上，嘴巴被胶带封住，背景是她们国外的卧室，而卧室的门缝里，伸出一只苍白的手，手里拿着一把剪刀，正对着女儿的头发。
林栩的牙齿开始打颤，他看着碗里的心脏，心脏突然跳动了一下，表面的血管像蚯蚓一样蠕动，裂开一个口子，露出里面的黑发，黑发中卷着半张人脸——是陈研究员的脸，眼睛圆睁，嘴巴大张，像是在无声地尖叫。 林栩咬碎心脏的瞬间，尝到的不是血腥味，而是甜腻的糖葫芦味。
黑发顺着喉咙滑进胃里，像无数条小蛇在里面钻动。他看见小雅站在桌旁，红嫁衣的裙摆沾满了血，脸上的黑洞里渗出黑发，黑发中突然睁开一只眼睛，瞳孔是竖的，像猫的眼睛，死死盯着他的胃。
“现在，你也是‘我们’了。”小雅笑着说，声音像无数个女孩在合唱，“你的头发会生长，你的血会变成‘养料’，502的门会永远为你敞开……”
林栩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出的不是血，而是一缕缕黑发，黑发落地后，竟然自己动了起来，像蚯蚓一样爬向墙角的通风口。他顺着黑发的方向看去——通风口的栅栏不知何时被拆开了，里面漆黑一片，却传来熟悉的手机铃声，是他给女儿设置的《小星星》。
“救……救命……”
一个微弱的声音从通风口里传来，是妻女的声音！林栩猛地挣脱黑发的束缚，扑向通风口，伸手往里摸——摸到的不是冰冷的铁皮，而是温热的皮肤，皮肤下有心跳，还有……头发。
他用力扯住那缕头发往外拉，通风口里传来凄厉的尖叫，头发被扯断了，断口处渗出粘稠的黑发，黑发中嵌着一颗眼球，眼球的瞳孔里映出502室的景象：
圆桌旁的“客人”全都站了起来，他们的皮肤正在剥落，露出里面缠绕的黑发，黑发中伸出无数只手，抓向林栩的后背。小雅站在最前面，红嫁衣变成了寿衣，脸上的黑洞里钻出更多的黑发，黑发中露出一张脸，是林栩自己的脸，嘴角裂到耳根，笑着说：“欢迎回家，我的‘新娘’。”
林栩在太平间里睁开眼时，消毒水的味道刺得他鼻腔发酸。
“你醒了？”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份病历，“三天前在3号楼502室发现你的时候，你浑身是血，怀里抱着一个头骨，头骨上缠着头发，头发里嵌着七枚指甲……”
医生的声音越来越模糊，林栩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手腕上——那里有一圈深紫色的勒痕，和梦里黑发勒出的痕迹一模一样。他抬起手摸脸，摸到的不是皮肤，而是粘稠的黑发，黑发中伸出一只眼睛，正对着医生的方向。
“医生，”林栩开口，声音像砂纸摩擦，“今天是几号？”
“七月十五啊。”医生笑了笑，露出一口金牙，“对了，你的快递。”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色信封，信封上写着“林栩亲启”，字迹是用毛笔蘸着朱砂写的。林栩拆开信封，里面是一张猩红的请柬，烫金的宋体字在白炽灯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兹定于七月十五日夜子时，在3号楼502室举行‘还魂宴’，恭请林栩先生携‘信物’赴约。
——您的‘新娘’敬邀
请柬背面贴着一绺长发，发丝间缠着半片指甲，指甲缝里嵌着暗红的泥垢，和三天前、三十年前、无数个“七月十五”收到的那绺头发一模一样。
太平间的门突然开了，穿红裙的小雅站在门口，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片漆黑的空洞，空洞里渗出粘稠的黑发，像无数条蛇钻进太平间的门缝。
“林栩哥哥，该回家了。”
她举起手，苍白的手指上戴着一枚银锁吊坠，吊坠在灯光下反光——那是林栩女儿出生时，他送给她的满月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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