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箱……”
这两个字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密室里激起层层涟漪。希望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那把承载着秘密的二胡,如今在何方?
“你哥的那把二胡,后来怎么样了?”苏婉清立刻追问,语气急促。
林小凡努力回溯着模糊的记忆:“我们分开后,他的东西大部分都带走了。那把二胡……我记得他好像挺宝贝的,应该也带在身边了吧?”他不敢确定,毕竟那是多年前的事了。
线索似乎再次断在了时间的长河里。密室内陷入一片沮丧的沉默。
就在这时,一直负责监听外部动静的冷峰,忽然眉头微蹙,低声道:“有动静。”
所有人瞬间噤声,侧耳倾听。外面中药铺前堂,似乎传来了老陈头与什么人的交谈声,声音比平常要高一些,带着一种刻意的响亮。
“……哎呀,王太太,您这方子里的当归可得用好的,劣质的吃了没用反而伤身……您放心,我们这儿的药材,都是地道货……”
是老陈头的声音,他在用暗语示警!有不明身份的人靠近!
苏婉清脸色一变,迅速打了个手势。小蝶立刻收起所有纸张和铜片,阿爆则手忙脚乱地将桌上的《山海经》和试卷塞进一个不起眼的药柜抽屉。冷峰无声地移动到密室门后,手按在枪柄上,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
林小凡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地望向那扇薄薄的木门。难道敌人这么快就找上门了?
前堂的对话持续了几分钟,然后归于平静。过了一会儿,密室的门被有节奏地敲响。冷峰透过门缝确认后,才缓缓打开。
老陈头闪身进来,脸色凝重,他手里拿着一张折叠起来的、看起来像是寻人启事的粗糙纸张。
“刚才是巡捕房的人,例行盘问,应付过去了。”老陈头言简意赅,随即扬了扬手中的纸,“但是,他们在街角张贴这个的时候,我顺手揭了一张下来。你们看看。”
他将那张纸摊在桌上。那是一张打印的“寻物启事”,内容颇为奇怪:
“寻故人之物:旧式二胡一把,黑檀木琴杆,蟒皮琴筒,琴轴有磕痕。此物乃家兄遗念,虽不值钱,但情感深重。有拾获或知下落者,请致电XXXXX(一个模糊的号码),必有重谢。——弟,凡”
落款是“弟,凡”!寻找二胡!而且描述的特征,与林小凡记忆中哥哥的那把二胡高度吻合!
“这……这不是我贴的!”林小凡惊愕道。
“当然不是你。”苏婉清眼神锐利,“这是一个饵。有人在用这把二胡钓鱼,想引我们,或者引其他知情者上钩。”
“谁会知道这把二胡是关键?”阿爆疑惑。
“76号?日本人?还是……军统内部那个可能的‘黄雀’?”冷峰的声音冰冷。
老陈头补充道:“贴这启事的是两个生面孔,动作麻利,不像普通街坊。我留意了一下,他们贴完就在不远处巷口蹲守着,看来是笃定会有人联系。”
敌人已经走到了他们前面!他们不仅知道二胡的存在,甚至以此设下了陷阱!
刚刚燃起的希望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明知二胡是关键,明知它可能就在上海的某个角落,甚至可能已经被敌人掌控,他们却无法贸然行动。
“怎么办?难道要去打那个电话?”林小凡感到一阵绝望。
“那是自投罗网。”苏婉清断然否定,她沉吟片刻,目光再次投向林小凡,“你哥哥林小平,他在上海,有没有什么固定的落脚点?或者,他有没有可能把重要的东西,存放在某个他信任的人那里?”
林小凡痛苦地摇头:“我不知道……我们分开太久了……”
一直沉默的小蝶,忽然再次举起了笔记本,上面写着:“旧物……寄存……当铺?”
当铺!民国时期,当铺不仅是典当行,也常兼有保管箱的功能,为一些不便将贵重物品放在家中的人提供寄存服务。
苏婉清眼睛一亮:“有可能!你哥哥身份特殊,重要的东西不可能随身携带,存放在信誉良好的大当铺,是个不错的选择!”
“可是上海当铺那么多……”林小凡觉得这依旧是大海捞针。
“黑檀木,蟒皮,琴轴有磕痕……”苏婉清重复着寻物启事上的描述,忽然问道,“林小凡,你还记得那把二胡,有什么更独特的标记吗?比如,琴筒上有没有刻字?琴杆底部有没有什么特殊的印记?”
更独特的标记?林小凡闭上眼,拼命回忆。那把二胡……哥哥拉琴时专注又滑稽的样子……琴弓摩擦蟒皮发出的、不算悦耳却印象深刻的声音……还有什么?
记忆的迷雾仿佛被一道闪电劈开!一个极其细微、几乎被遗忘的画面清晰地浮现出来!
“我想起来了!”林小凡猛地睁开眼,激动地说,“琴杆底部!靠近琴筒的地方,我哥用刻刀歪歪扭扭地刻了两个很小的字!”
“什么字?”所有人异口同声。
“是……是‘废柴’!”林小凡的脸有些发红,“他刻的是‘废柴’!他说我学习不行,他拉琴也不行,我们兄弟俩都是‘废柴’,正好凑一对……”
“废柴”……这个带着自嘲和兄弟间戏谑的标记,在此刻却成了唯一能准确识别那把二胡的关键特征!敌人绝不可能知道这个细节!
希望重新燃起!
“有这个标记就好办了!”苏婉清当机立断,“我们不能去碰那个寻物启事的陷阱,但我们可以主动去寻找。上海的大当铺虽多,但有实力和信誉提供长期寄存服务的,也就那么十几家。我们分头去查!”
她迅速分配任务:“冷峰,你去英租界几家最大的洋行兼营的当铺打听,注意安全。阿爆,你对机械和结构敏感,去几家以保管箱坚固著称的老字号。小蝶,你和我一组,我们去法租界和华人区的几家。林小凡,你留在安全屋,你和那把二胡的特征太明显,容易暴露。”
林小凡虽然不甘,但也知道这是最稳妥的安排。
接下来的半天,众人分批出动,如同撒开的网,悄然探向上海滩各个角落的当铺。密室里,只剩下林小凡和老陈头,时间在等待中变得格外漫长而煎熬。
傍晚时分,冷峰和阿爆先后无功而返。他们询问的当铺要么没有记录,要么不符合特征。
天色渐暗,就在林小凡几乎要再次陷入绝望时,苏婉清和小蝶回来了。小蝶的脸上带着一丝罕见的、压抑不住的兴奋,她快速在笔记本上写下:
“法租界,‘恒昌当’,有记录!三年前,一位‘林先生’寄存一黑色长条形木盒,特征符合!但……柜员说,盒子……半个月前……已被取走!”
已被取走?!
这个消息如同又一记重锤!
“被谁取走了?”林小凡急问。
小蝶继续写道:“凭……原始当票和密语……取走的。柜员……不透露……客户信息。”
原始当票和密语!这意味着,取走二胡的,很可能是哥哥林小平本人,或者是他绝对信任的人!时间是在半个月前,那时林小凡还没有冒充他,他可能是在安排后事,或者转移重要物品?
“取走了……也许反而是好事?”阿爆试图乐观,“说明东西没落在敌人手里?”
“但也意味着,我们失去了明确的追踪方向。”苏婉清眉头紧锁,“取走二胡的人是谁?现在二胡又在哪里?”
线索似乎再次变得扑朔迷离。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前堂再次传来老陈头与人交谈的声音,这次似乎更加急促。很快,他再次进入密室,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包裹的小件物品。
“刚有个跑腿的小子送来的,指名给‘林小凡先生’。”老陈头将东西递给林小凡,眼神警惕,“付过钱了,送东西的人扔下就走了。”
给林小凡的包裹?在这么敏感的时候?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冷峰示意林小凡后退,自己小心地检查了一下包裹,确认没有危险装置后,才示意他打开。
林小凡颤抖着手,拆开牛皮纸。里面是一个没有任何标识的硬纸盒。打开盒盖,映入眼帘的东西,让他的呼吸瞬间停滞——
盒子里,安静地躺着一枚子弹。黄铜弹壳,尖锐的弹头,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泽。
子弹底下,压着一张折叠的字条。
林小凡拿起字条,展开,上面只有一行打印的、冰冷的文字:
“琴弦已断,亡魂无声。再追查下去,下一个躺在盒子里的,就是你。”
赤裸裸的死亡威胁!
密室内,空气仿佛冻结了。敌人不仅知道他们在找二胡,甚至知道了他们的安全屋位置,精准地将威胁送到了林小凡面前!
“琴弦已断,亡魂无声……”林小凡喃喃念着这句话,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这似乎是在暗示,那把二胡,连同它可能代表的哥哥林小平,都已经……遭遇不测?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刚才因为找到线索而燃起的微弱希望。
苏婉清的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她看向老陈头:“这里不能待了,立刻转移!”
冷峰已经如同幽灵般移动到窗边,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林小凡握着那枚冰冷的子弹和充满杀气的字条,看着慌乱准备转移的同伴,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死亡的逼近。
哥哥的线索似乎断了,而追杀者的网,正在迅速收紧。
这把承载着秘密与亲情的二胡,究竟在哪里?而那个送出子弹的“黄雀”,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