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的窗帘紧闭,将外面喧嚣的白昼隔绝。屋内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小蝶戴着耳机,全神贯注地调试着接收设备,阿爆在一旁紧张地记录着信号参数。林小凡和苏婉清屏息凝神,等待着从那个地狱传回的第一声讯息。
突然,小蝶猛地坐直身体,快速在笔记本上写下:“信号接入!清晰!”
她将耳机接入一个简易的功放喇叭,顿时,一阵混杂着仪器嗡鸣、脚步声和模糊对话的声响,在狭小的房间里扩散开来。声音的来源,正是粘在“博士”衣领上的那个微型窃听器。
(博士的声音,冷静而刻板):“……063号的生理数据记录下来了吗?神经耐受度似乎比预期高了17%。调整‘催化剂’丙型配方,增加乙酰胆碱酯酶抑制剂浓度……对,就是那种新到的……”
(一个略显年轻的助手声音):“是,博士。不过……063号已经连续注射三次高剂量审讯剂了,再加大剂量,恐怕会……造成不可逆的脑损伤。”
(博士,带着一丝不耐烦):“脑损伤?我要的是他脑子里的情报,不是他的脑子本身!在他变成白痴之前,把‘佛爷’的底牌和‘青鸾’掌握的其他网络挖出来!‘鹞子’催得很紧!”
“鹞子”!这个代号再次出现,印证了他是“影武者”内部负责施压的高层。
(助手):“明白。那……其他‘样本’呢?尤其是那几个从租界抓来的,背景有点麻烦……”
(博士):“背景?在这里,他们只有一个身份——实验材料!按计划进行‘乌鸦’项目的适应性测试。我需要更多数据,证明‘狂鸦血清’的稳定性和可控性。”
“乌鸦项目”!“狂鸦血清”!这无疑就是云雀提到的、吸引真正乌鸦的根源,也是那些守卫口中消耗“饲料”的项目!
(一阵玻璃器皿碰撞和液体滴落的声音)
(博士,似乎在对另一个人说话,语气带着一丝研究的狂热):“看,这就是初步提纯的血清。注射后,能在短时间内极大提升对象的攻击性、耐痛力和服从度,代价是加速新陈代谢,导致寿命锐减和……嗯,一些不可控的狂暴倾向。完美的……一次性武器。”
林小凡和苏婉清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骇。这个“影武者”组织,不仅在搞间谍活动,还在研发如此丧心病狂的生物武器!
(另一个低沉的声音,似乎是守卫头目):“博士,这东西……靠谱吗?别像上次那样,实验体发狂,差点把笼子拆了。”
(博士):“稳定性正在改善。关键是找到合适的‘载体’和剂量。063号这样的硬骨头,意志力太强,反而不适合。我们需要更……顺从的‘乌鸦’。”
(低沉声音):“‘鹞子’的意思是,尽快拿出可以实战的成果。重庆那边,需要我们制造更大的混乱。”
(博士):“我知道。告诉‘鹞子’,再给我一点时间,和……更多的‘资源’。”
对话暂时中断,只剩下仪器运行和脚步声。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窃听器断断续续传回了大量信息碎片。他们听到了更多关于“乌鸦项目”的残酷细节,听到了博士与其他助手讨论各种药物配比和人体反应,也听到了守卫们换岗、闲聊时透露的只言片语——抱怨工作的压抑,谈论某个守卫因为“心软”而被调离(很可能已遭不测),甚至隐约提到了厂区另一个出口的位置。
这些信息被小蝶和阿爆飞快地记录、整理、交叉验证。一幅关于这个秘密据点内部运作的、更加清晰的图景逐渐浮现。
然而,关于哥哥林小平的直接信息却很少。只偶尔听到博士催促加大审讯力度,以及守卫提到063号“还在硬撑”。
每一分钟的对哥哥下落的未知和对他处境的想象,都像钝刀子割肉一样折磨着林小凡。
直到傍晚时分,窃听器里传来了关键的一段对话。
(博士,似乎心情不错):“……告诉‘鹞子’,突破口找到了。不是063号本人,是他的那个弟弟。”
林小凡浑身一僵!
(另一个声音,似乎是通讯兵):“弟弟?那个叫林小凡的学生?他不是一直在我们的监控下吗?没什么价值。”
(博士):“以前是没价值。但现在不同了。我们截获到模糊信号,他可能和‘佛爷’搭上线了。而且,‘青鸾’在意识模糊的时候,反复念叨过‘试卷’、‘包子’之类的词,很可能把某些关键信息留给了他这个‘废柴’弟弟。”
(通讯兵):“需要把他抓回来吗?”
(博士):“不,‘鹞子’有更好的计划。利用他。放出消息,就说063号快不行了,引他们来救。这里,就是他们的坟墓。正好,也可以用他们来测试新版‘狂鸦血清’的效果……一箭双雕。”
(通讯兵):“高明!我立刻向‘鹞子’汇报!”
陷阱!这是一个针对他们“猎影”小组的、赤裸裸的陷阱!
敌人不仅知道林小凡和何景深(佛爷)有了联系,甚至还打算利用他们作为新武器的测试品!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瞬间被抽空。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
“他们怎么知道我们和佛爷联系上了?”阿爆失声道,脸上血色尽失,“难道站里真的有……”
内鬼!而且可能就在何景深信任的核心圈子里!否则无法解释如此机密的信息为何会泄露。
“我们的计划必须改变。”苏婉清最先冷静下来,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决绝的寒意,“他们想引我们进去,将计就计,未尝不可。”
林小凡猛地看向她:“你是说……明知是陷阱,也要跳?”
“对!”苏婉清眼神锐利,“但跳进去的方式和目的,要由我们来定!他们想测试‘狂鸦血清’,我们就让他们‘测试’!他们想在这里解决我们,我们就利用这个机会,彻底捣毁这个魔窟,救出你哥哥!”
这个想法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但眼下,似乎也没有更好的选择。被动躲避,只会让敌人更加猖獗,哥哥的处境更加危险。
“我们需要佛爷的全力支持,尤其是那支接应队伍,必须绝对可靠。”冷峰沉声道,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提出需要后方支援。
“还有‘狂鸦血清’,”林小凡接口,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我们必须拿到样本,或者知道它的弱点。否则,我们的人冲进去,可能会面对一群疯狂的‘乌鸦’。”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他们现在知道了敌人的阴谋,也知道了对方的新武器,这就是他们的优势。
“小蝶,阿爆,”苏婉清看向两位技术骨干,“我们需要一切关于那种血清的信息,可能的成分、起效时间、副作用、解毒剂……任何线索都不能放过!”
小蝶用力点头,手指在设备上飞舞,试图从之前的对话和背景音中分析出更多信息。阿爆则开始翻找他带来的那些化学理论笔记,试图从理论上推导可能的结构和对抗方法。
林小凡则再次拿出了哥哥的那把二胡,轻轻抚摸着。哥哥在意识模糊时还念叨着“试卷”和“包子”,这说明他留下的线索,或许还有更深层的意思,可能关系到如何应对眼前的绝境。
夜幕再次降临,但安全屋内的灯光彻夜未熄。一场针对反陷阱的作战计划,在紧张的氛围中逐步成型。
他们将利用敌人设下的圈套,精心策划一场“闯入”。一部分人作为明面上的诱饵,吸引敌人主力注意力和那种可怕的“狂鸦血清”;另一部分人则趁机潜入核心区域,营救林小平并搜集罪证;而何景深派出的接应队,将在外围制造混乱,并阻击可能的增援。
每一个环节都充满了巨大的风险,尤其是作为诱饵的队伍,几乎可以说是九死一生。
“我去当诱饵。”林小凡毫不犹豫地说道。他不能让苏婉清或者冷峰去冒这个最大的风险,而且,只有他出现在陷阱里,敌人才会相信这是“真实”的营救。
苏婉清想反对,但看到林小凡眼中不容置疑的坚定,她沉默了。她知道,这是林小凡的选择,也是他的责任。
冷峰拍了拍林小凡的肩膀,没有说话,但眼神表明他会与他并肩作战。
计划的大纲确定,细节还需要与何景深进一步推敲,并获取他提供的重型火力和绝对可靠的接应。
林小凡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上海滩的霓虹依旧闪烁,掩盖着其下的罪恶与厮杀。
他知道,这将是最终的决战。要么摧毁“影武者”的这个重要巢穴,救出哥哥,要么他们所有人,都将成为那个魔窟里新的冤魂,或者……变成失去理智的“乌鸦”。
他握紧了拳头,指甲再次陷入掌心。
这一次,他不再只是那个想逃考的学渣,他是“猎影”小组的林小凡,是“青鸾”林小平的弟弟。他要去,砸烂那个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