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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声的惊雷

分不清玫瑰和月季,但分得清你和他……可真的如此吗?

那盘棋,像一道无声的惊雷,炸开在我们之间凝固了太久的空气。雷声过后,不是倾盆大雨,而是一种奇怪的、万物复苏般的寂静,带着雨后泥土的清新和某种不安的悸动。

周景言那句“这样下棋,才有意思”,像一枚烙印,烫在了我的心上。它不是情话,比情话更重;它不是认可,比认可更意味深长。它意味着,我这个“对手”,终于被他摆在了棋盘的另一端,不是作为谁的影子,而是作为一个独立的、值得他认真对待的博弈者。

棋室之后,我们关系的质地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一种新的张力在沉默中滋生,不再是敌对和试探,而更像两个高手过招后,对彼此实力的重新评估和一种心照不宣的尊重。我们依然话不多,但眼神的交汇有了重量,偶尔的身体接触,比如递东西时指尖的轻触,也不再像触电般迅速弹开,而是有了瞬间的、自然的停留。

他开始更频繁地出现在我所在的空间。不再是刻意地靠近,更像是一种无意识的趋向。我在露台画画,他会拿本书坐在不远处的藤椅上,阳光将我们的影子拉长,偶尔交叠。我在客厅听音乐,不再是他和沈池白都喜欢的古典乐,而是我私藏的一些冷门后摇,他经过时会停下脚步听一会儿,不评价,但会问一句:“这是什么曲子?”

这些小细节,像散落的珍珠,被一种无形的线悄悄串起。我小心翼翼地收集着这些瞬间,不敢欣喜若狂,怕惊醒这场过于美好的幻梦,却又忍不住在心底生出卑微的希冀。

转折发生在一个闷热的、雷雨将至的傍晚。天空阴沉得像块吸饱水的铅灰色绒布,空气粘稠得让人喘不过气。湖面一丝波纹也没有,死寂得可怕。连鸟雀都噤了声,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笼罩着整个小岛。

周景言下午接了个电话后,情绪明显沉了下去。他把自己关在书房,但我能感觉到那扇门后弥漫着的低气压。晚餐时,他几乎没动筷子,只喝了几口汤,眉头锁着,像有无形的绳索捆缚着他。

“天气不好,可能要下大雨。”我试图找个话题,打破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抬眼看了看窗外黑沉的天色,眼神晦暗不明:“嗯,一场暴雨。” 语气和那个雨夜如出一辙,带着某种不祥的预兆。

我的心微微一沉。晚餐后,他再次回到了书房,并且,我听到了酒瓶磕碰桌面的轻微声响。一种熟悉的恐慌感攫住了我。那个雨夜的记忆呼啸而至——破碎的酒杯,他痛苦的眼神,冰冷的绝望。

我不能让历史重演。至少,不能以同样的方式。

我没有回房间,而是从酒柜里拿了两个杯子,打开那瓶他刚开启的威士忌,倒了浅浅一个杯底,然后推开书房的门。

他果然坐在书桌后,手里拿着酒杯,里面的酒液已经下去大半。台灯的光线勾勒出他紧绷的侧脸轮廓,阴影投在墙壁上,显得格外孤独。听到开门声,他抬起头,看到是我,眼神里闪过一丝讶异,随即被更深的疲惫和某种戒备覆盖。

“有事?”他的声音带着酒后的沙哑。

“一个人喝闷酒多没意思。”我走到书桌前,将其中一个杯子放在他面前,又给自己倒了同样少的一点,然后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我陪你喝点。”

他愣住了,显然没料到我会这么做。他看着我,目光锐利,像是在审视我此举背后的动机。是同情?是嘲讽?还是又一次拙劣的模仿?沈池白从不陪他这样喝酒,沈池白会温柔地劝他少喝,会夺下他的酒杯。

我迎着他的目光,没有躲闪,端起酒杯,轻轻碰了一下他的杯子,发出清脆的响声。“不管因为什么,”我看着他,声音平静,“喝闷酒解决不了问题。但如果你想说,我听着。”

说完,我仰头,将那小半口辛辣的液体咽了下去。一股热流从喉咙烧到胃里,我并不喜欢这种味道,但此刻,我需要这种辛辣来壮胆。

周景言久久地看着我,眼神复杂得像一团纠缠的线。有惊讶,有审视,有困惑,或许……还有一丝极淡的、被理解了的松动?他终于也端起酒杯,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烈酒让他蹙紧了眉头,但紧绷的肩膀似乎微微塌陷了一点点。

“公司的事?”我试探着问。通常能让他情绪如此恶劣的,多半是公事。

他沉默着,又给自己倒了一点酒,却没有喝,只是摇晃着酒杯,看着琥珀色的液体挂在杯壁上。“一部分。”他最终开口,声音低沉,“老家伙们……总想在我身边安插眼睛。”

这不是我完全能理解的领域,但我能听出他话语里的厌烦和压力。

“还有……”他顿了顿,目光投向窗外漆黑的夜空,像是对我说,又像是自言自语,“……今天,是她的忌日。”

我浑身一震, 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她?我立刻意识到他说的是谁——他们的母亲。那个在沈池白出生后不久就因病去世,成为这个家庭永恒缺憾和悲伤源头的女人。也是周景言身上那道最深、最不为人知的伤疤。我甚至不知道具体日期,他也从未提起。

空气瞬间凝固了。窗外,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天幕,几秒后,滚雷由远及近,轰隆隆地压过来,震得玻璃窗微微发颤。暴雨,终于要来了。

灯光忽明忽暗,应急系统似乎受到了干扰。在明灭的光线中,周景言的侧脸显得无比脆弱。他不再是从容不迫的商界精英,也不是那个为情所困的男人,他变回了那个很多年前,在母亲病床前无助的男孩。

“她走的时候,”他的声音在雷声的间隙里,轻得像一缕烟,“拉着我的手,说……说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说我性子太倔,太要强,怕我以后……孤独。”

这些话,他可能从未对任何人说起过,包括沈池白。此刻,却在这个暴雨将至的夜晚,在这个他一度混淆、现在或许依然未能完全“分清”的我面前,泄露了出来。

又一道更亮的闪电划过,紧接着是几乎震耳欲聋的炸雷!书房的灯猛地闪烁了几下,彻底熄灭了。整个空间陷入一片漆黑,只有窗外偶尔划过的闪电,提供瞬间的、鬼魅般的照明。

黑暗中,人的其他感官变得异常敏锐。我能听到他压抑的、沉重的呼吸声,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的威士忌和他身上惯有的、此刻却带着一丝颓唐的冷冽木质香。还有一种……无声的悲伤,像浓雾一样弥漫开来。

我没有说话。任何语言在此时都是苍白无力的。我只是静静地坐在黑暗中,陪伴着这份沉重的悲伤。

过了一会儿,我听到他起身的声音,脚步声有些虚浮地靠近。然后,我感到身边的位置一沉,他坐在了我旁边的沙发上。黑暗中,我们并肩坐着,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体温。

“沈池怀。”他在黑暗中叫我的名字,声音近在咫尺,带着酒气和一种我从未听过的、近乎迷茫的依赖。

“嗯。”我轻声应答。

“你恨我吗?”他问,问题突兀而直接,像一把刀子,划破黑暗。

恨他?恨他把我当作替身?恨他让我承受那些委屈和痛苦?我曾经以为我是恨的。但此刻,在这个被悲伤和黑暗包裹的夜晚,那些恨意仿佛被稀释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情感。

“以前……或许有过。”我诚实地回答,“但现在……不知道。”

黑暗中,我感觉到他的手伸了过来,有些冰凉,带着轻微的颤抖,摸索着,碰到了我的手。他没有用力握住,只是轻轻地覆盖在上面。这个触碰,不含情欲,更像是在无边黑暗中,寻找一个可以锚定的依靠。

“对不起。”他低声说,声音沙哑,几乎被窗外的雨声淹没。但这三个字,却像另一道惊雷,炸响在我心里。

为哪一句道歉?为过去的忽视?为曾经的混淆?还是为此刻的脆弱,以及将这脆弱暴露在我面前?

我没有抽回手,也没有回应。只是任由他覆盖着,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微凉的体温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窗外,暴雨如注,疯狂地敲打着玻璃,像要吞噬整个世界。而在这个黑暗的、与世隔绝的空间里,时间仿佛静止了。我们像两只在暴风雨中偶然相遇的船,暂时卸下了所有防备,共享着这一刻诡异的宁静和……理解。

不知过了多久,雨声渐小,应急灯微弱的光线重新亮起,驱散了一部分黑暗。周景言似乎从那种情绪中抽离出来,他缓缓收回了手,坐直了身体,脸上恢复了惯常的克制,但眼角依稀残留着一丝红痕。

“不早了,去休息吧。”他声音恢复了平静,带着一丝疲惫。

我点点头,站起身。走到书房门口时,我停下脚步,回头看他。他依旧坐在沙发上,侧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孤独,却不再像以前那样不可接近。

“晚安,景言。”我说。

他沉默了片刻,才低声回应:“晚安。”

我走出书房,轻轻带上门。背靠着冰凉的门板,我能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今晚发生的一切,像一场强烈的地震,重塑了我们之间的地貌。那个道歉,那个黑暗中的触碰,那些从未示人的脆弱……这一切,比任何亲密的举动都更具颠覆性。

我知道,暴风雨过后,不一定就是彩虹晴空。但至少,我们共同经历了一场洗礼。而那声“对不起”,和那句“晚安”,像两颗种子,悄然埋在了被雨水浸透的土壤里。

未来会开出怎样的花,是玫瑰,是月季,还是另一种全新的植物?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游戏规则,已经彻底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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