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芯"啪"地爆开一记轻响,惊得我指尖一颤。母亲那封遗信在火光下泛着毛边,仿佛要从纸上渗出血来。窗外夜风卷起几片枯叶,打着旋儿扑到窗棂上,倒像是谁在叩门。
我伸手将信纸抚平,指尖却不自觉停在"宁为凤首,不做凰尾"那句上。当年她病榻前握着我的手,指甲几乎掐进我掌心:"知微,记住,进了宫就别想着退路。要么坐稳凤座,要么——"话音未落便咳得撕心裂肺,最后那句话终究没说出来。
"娘娘。"宫女轻声唤我,递上新送来的密报。羊皮纸上墨迹未干,写着太后与柳云萝往来路径。我目光扫过最后几句,忽然停顿——七日前那份加急密函的火漆印纹,竟与柳云萝昨日袖口暗纹如出一辙。
我摩挲着信纸边缘,烛火映得指腹发红。原来如此,她们想借七月初七先帝忌日动手。可笑的是,这日子还是我亲自选定的祭典日期。
起身推开雕花木窗,夜风裹着落叶扑面而来。我望着远处御花园方向,假山后的树影在月光下摇曳,仿佛藏着什么。"去请暗卫统领来。"我转身取来素笺,笔锋凌厉地写下布控指令:"三更天前,务必让西角门无人把守。"
宫女捧着调令欲言又止。我抬眼望她,烛光下她脸色有些发白:"还有什么要问的?"
"不...奴婢这就去办。"她福身退下,裙摆扫过门槛时带起一阵窸窣声。
我倚着案几站了许久,直到听见远处传来更鼓声。忽想起什么,从母亲遗信夹层抽出半张泛黄纸片。那上面字迹已有些模糊,却仍能辨认出几个关键地名——沈家旧宅、御林军大营、还有...翡翠的生辰八字。
"终于等到你们出手了。"我低声呢喃,将纸片重新藏好。
二更梆子响过不久,暗卫统领悄然现身。我将翡翠供出的太后密令递给他:"你瞧瞧,七月初七祭奠时借机废后,可有把握让她自己跳出来?"
他接过密令细看,片刻后抱拳:"娘娘放心,属下已在西角门设伏。只是..."他迟疑了一下,"太后那边怕是早有准备。"
我冷笑一声:"那就让他们以为自己胜券在握。"手指敲了敲案上素笺,"三更时分放翡翠'逃脱',最好能让暗哨漏个破绽。太后若真以为我们乱了阵脚..."话未说完,窗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暗卫统领闪身隐入阴影,我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门外侍卫压低声音禀报:"启禀娘娘,翡翠逃了。"
我故作惊讶:"怎么逃的?"
"方才属下押她去偏殿,不知何处窜出几个黑衣人。翡翠趁乱往御花园去了。"
"追!"我猛地站起,袖口扫翻了茶盏。褐色茶渍在青砖地上晕开,倒像是血迹。
待脚步声远去,暗卫统领才从暗处现身:"娘娘高明。"
我望着窗外渐浓的夜色:"你且去盯着,别让太后那边看出破绽。"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口金线绣的牡丹,那是去年赵景琛赐下的衣料。
暗卫走后,我独自坐在案前。烛火将我的影子投在墙上,拉得很长。母亲临终前那句话又浮现在耳边:"要么坐稳凤座,要么..."
突然想起什么,起身打开妆匣最底层。那里躺着一封圣旨,正是赵景琛亲笔写的废后诏书。我将它取出,轻轻展开。墨迹如新,每个字都透着他的犹豫——那时他以为我会求他收回成命,却不知这正是我要的退路。
"娘娘,时辰不早了。"宫女轻声提醒。我这才发现手中圣旨已被捏出褶皱。
次日清晨,我换上素衣准备前往皇陵。临行前最后回望寝殿,母亲的遗物整齐摆在案上。指尖残留着信纸边缘的毛边质感,像是某种警示。
乌鸦掠过枯枝的声响让我抬头。远处守陵士兵铠甲碰撞声由远及近,风卷起我身后旌旗。转过最后一个路口时,玄色龙纹衣角突兀地映入眼帘。
赵景琛站在皇陵门前,神色晦暗不明。他身后,朝阳正缓缓升起,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几乎要碰到我脚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