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巷口就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苏简推开窗，见半夏已背着药箱站在楼下，青衫被晨露打湿了一角，手里还提着个布包，里面鼓鼓囊囊的，像是干粮。
“醒了？”他抬头望过来，晨光落在他眉骨上，柔和了棱角，“我备了些饭团，路上吃。”
苏简抓起剑下楼，剑穗上的银铃轻轻晃动。“走吧。”
城外的山路蜿蜒，晨雾还没散尽，沾在草叶上，打湿了裤脚。半夏走在前面，脚步轻缓，时不时弯腰查看路边的草药，遇到认识的，便随口跟苏简说两句：“这是蒲公英，叶子能消炎；那是薄荷，晒干了泡茶，解暑最好。”
苏简跟在后面，听着他温吞的声音混在鸟鸣里，倒不觉得山路枯燥。她发现半夏认得的草药极多，寻常杂草在他眼里，都可能是治病的良方。
“夜交藤长在阴湿的山谷里，”半夏拨开身前的灌木，“据说能治失眠，最近镇上好几户人家需要，跑一趟值得。”
越往山谷里走，雾气越浓，树木也愈发茂密。忽然，半夏停住脚步，示意苏简噤声，指了指前方的草丛——那里有几簇紫色的藤蔓，缠绕在树干上，叶片边缘带着细小的锯齿，正是夜交藤。
“找到了。”他压低声音，从药箱里拿出小铲子，小心翼翼地挖着藤蔓的根部，“这东西根系浅，得慢慢挖，不然断了药效就差了。”
苏简站在一旁警戒，目光扫过四周。深谷里静得很，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还有半夏翻动泥土的轻响。她看着他专注的侧脸，阳光透过雾霭落在他发顶，竟有种奇异的安宁。
正挖着，草丛里忽然窜出一只灰褐色的小兽，尖嘴圆耳，盯着半夏手里的夜交藤，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吼。
“是貉子，”半夏直起身，手里还握着半株藤蔓，“这东西护食，怕是把夜交藤当成它的领地了。”
貉子猛地扑了过来，速度极快。苏简手腕一翻，剑已出鞘，却没直接刺过去，只是用剑鞘在它身前一横，逼得它后退了两步。
“别伤它。”半夏轻声道，从布包里拿出个饭团，掰了一小块丢过去。
貉子警惕地嗅了嗅，见没危险，才叼起饭团跑到树后，却仍探出头盯着他们。
半夏笑着摇摇头，继续挖夜交藤。“山里的生灵都通人性，你不惹它，它也不会主动伤人。”
苏简收了剑，看着他将挖好的夜交藤仔细裹进油纸，放进药箱。“你好像很懂这些。”
“家父教的。”他拍了拍手上的泥土，“他说万物有灵，草药是，野兽也是，都该敬着些。”
往回走时，雾渐渐散了。半夏忽然想起什么，从药箱里拿出个小布包，递给苏简：“这个给你。”
布包里是几片晒干的薄荷，带着清冽的香气。“你练剑时容易出汗，夏天揣在身上，能凉快些。”
苏简捏着薄荷叶，指尖传来干燥的触感，香气却仿佛带着水汽，沁人心脾。她抬头看半夏，他已转过身往前走，青衫的背影在晨光里，竟比山间的雾气还要柔和。
她忽然觉得，这趟深谷之行，寻到的好像不只是夜交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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