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晴好,镇上的集市比往常热闹了几分。苏简抱着剑坐在听风小筑的二楼,看着楼下挑着担子的货郎、讨价还价的妇人,忽然觉得这烟火气里,藏着种安稳的好。
“姑娘,半夏先生送药来了。”店小二捧着个小瓷瓶上来,脸上带着促狭的笑,“他说……是给你安神的,还说你要是练剑累了,就去药铺找他,他那儿有冰镇的酸梅汤。”
苏简接过瓷瓶,指尖触到瓶身上残留的凉意,像刚从井水里捞出来似的。她打开瓶塞,一股淡淡的薰衣草香漫出来,混着草药的清苦,倒真让人觉得心头一静。
她想起昨日练剑时,手腕不慎被剑鞘磨破了皮,不过是随口跟去送药的半夏提了一句,今日他便送来了这瓶专治外伤的药膏,连带着安神的薰衣草,想得竟如此周到。
“我去趟药铺。”苏简起身,抓起剑往楼下走。
药铺里,半夏正蹲在柜台后捣药,石臼里的草药被杵得沙沙响。阳光从窗棂照进来,落在他专注的侧脸上,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竟比墙上挂着的药草图还要温和。
“在忙?”苏简站在门口,剑穗上的银铃轻轻晃了晃。
半夏抬起头,眼里瞬间亮了亮,连忙放下药杵:“不忙,进来坐。”他起身时,衣摆扫过柜台上的药包,掉出几颗圆润的红豆,滚到苏简脚边。
她弯腰捡起,红豆的颜色红得像玛瑙,带着淡淡的豆香。“这是做什么用的?”
“准备做红豆糕。”半夏接过红豆,指尖不经意碰到她的指腹,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前几日你说茯苓糕有点干,红豆糕润些,想着你或许会喜欢。”
苏简的心轻轻跳了一下,看着他把红豆倒进竹筛里淘洗,水声淅淅沥沥的,像在心里敲打着什么。“药膏我收到了,谢了。”
“小事。”半夏低着头,声音闷闷的,“你的手……好些了吗?”
“好多了。”苏简抬起手腕,昨日磨破的地方已结了层薄痂,“你的药很管用。”
他这才抬头,目光落在她的手腕上,确认没什么大碍,才松了口气,转身从里屋端出一碗酸梅汤,放在她面前:“刚冰好的,解解暑。”
酸梅汤里浮着两颗饱满的梅子,汤汁红亮,透着清爽的酸香。苏简喝了一口,凉意顺着喉咙滑下去,熨帖了心底莫名的燥热。
她看着半夏重新蹲回柜台后捣药,石杵起落间,草药的香气混着红豆的甜香,在屋里弥漫开来。忽然注意到他腰间系着的穗子——那穗子是用青蓝色的线编的,尾端坠着颗小小的药铃,与她剑上的银铃不同,这铃是空心的,里面装着晒干的薄荷,一动就发出清浅的响。
“这穗子……”苏简指着他的腰侧。
半夏摸了摸穗子,笑了笑:“家父留下的,说是行医时带着,能安神。”他顿了顿,忽然解下穗子递过来,“你若不嫌弃,就拿着吧。剑穗磨破了皮,许是缺个伴。”
穗子上还带着他身上的药香,青蓝色的线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苏简看着那穗子,又看看他眼底的真诚,鬼使神差地接了过来,系在了自己的剑上。
青蓝的穗子与银白的剑穗缠在一起,一动,薄荷的清香混着银铃的脆响,竟有种说不出的和谐。
半夏看着那缠在一起的穗子,嘴角的笑意深了些,低头继续捣药时,石杵落下的力道,都比刚才轻了几分。
窗外的日头渐渐西斜,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药香弥漫的柜台前,像被什么温柔的东西,悄悄系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