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燃是被饿醒的。
天台小屋的凉意渗入骨髓，手机上13.5元的余额是他全部的资产。生存的压力扼住了他的喉咙。他需要钱，而他唯一的技能是摄影，唯一的工具是一部旧手机。
一个念头在他脑中成形：去街拍。用手机捕捉足够强烈的情绪，或许能卖给自媒体换一顿饭钱。
他揣上手机，前往城西的文创区梧桐里。这里是时尚潮人的聚集地，人多，意味着情绪也多。梧桐树叶筛下的斑驳光影在青石板路上跳跃，沈燃像个幽灵般在人群中穿行，手机始终保持在拍摄界面。
他的系统不断分析着路人，但反馈的数据冰冷而乏味：表演出来的甜蜜，程式化的微笑，流于表面的新奇。这些情绪太“薄”了，像一层糖霜，经不起推敲，无法让他产生按下快门的冲动。
就在他失望地准备离开时，一阵压抑的争吵声从一家买手店门口传来。
“乔雨凝，你别耍大小姐脾气了！人家品牌方就这点预算，给你个曝光机会就不错了！”一个油头粉面的男人压着嗓子说。
“强哥，合同里没写我要做这种擦边球的直播。”一个女声响起，清冷又倔强。
沈燃的目光被吸引过去。说话的女孩很高挑，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素面朝天，却难掩精致。她就是乔雨凝，抱着手臂，眼神里透着一股疏离感。
那个叫“强哥”的经纪人将一个直播界面怼到她面前：“什么叫擦边球？人家跳个舞唱个歌，一晚上礼物就好几万！你就是拉不下这张脸！”
乔雨凝看都没看屏幕，冷冷地说：“我不是主播，我是模特。我的工作是展示服装，不是讨好别人。”
“模特也得吃饭！”强哥被噎得声音拔高，“你不接这个活，下个月房租拿什么交？乔雨凝，别给脸不要脸！”
乔雨凝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沈燃通过手机镜头，却看到了她内心翻涌的情绪风暴。
【目标锁定：乔雨凝。】
【核心情绪：倔强。权重：93.8%】
【次要情绪：愤怒（81%），疲惫（75%），屈辱（60%）。】
S级！又是一个S级的情绪强度！
沈燃的心脏猛地一跳。就在这一刻，一束阳光穿过梧桐树的缝隙，像追光灯般精准地打在乔雨凝的侧脸上，勾勒出她紧绷的下颌线和微红的眼角。她的眼神望向虚空，充满了不甘、抗争与被现实碾压却绝不低头的孤勇。
这个瞬间，就是神迹。
沈燃本能地举起手机，后退半步，用一根生锈的消防管道作为前景，构成了框架式构图，将所有视觉焦点集中在乔雨凝那张写满故事的脸上。
“咔嚓。”
一声轻响，时间定格。
乔雨凝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目光如利剑般扫来。沈燃心头一紧，收起手机，转身混入人群，快步离开。
回到天台，他点开了那张照片。光影对比强烈，乔雨凝的脸一半在明，一半在暗。阳光照亮了她眼中的不屈，阴影则加深了她眉宇间的疲惫。红色的管道像一个牢笼，而她，就是那个绝不屈服的困兽。
【照片分析中……】
【核心情绪：倔强。权重：93.8%】
【构图评级：A+】
【技术评级：C-（设备限制）】
【综合评价：一张充满了矛盾与张力的杰作。它讲述了一个关于“反抗”的故事。】
沈燃的手指微微颤抖。他将这张照片上传到一个名为“瞬息”的摄影社交平台，只配了一行文字：“午后光影里的倔强。”
他没抱任何希望，然而，真实情感的力量远超他的想象。
一小时后，当他啃着干硬的馒头再次拿起手机时，“瞬息”的通知已经变成了“99+”。照片的点赞数破千，评论区炸开了锅。
“天啊，这个眼神！我看到了每天被老板骂却不敢辞职的自己！”
“这不是简单的漂亮，这是一种有灵魂的美！”
“虽然画质很渣，但构图和光影绝了！手机拍出了哈苏的感觉！”
无数私信涌来，有想买版权的自媒体，甚至有摄影工作室发来了面试邀请。沈燃看着这一切，第一次清晰地感觉到，自己镜头捕捉到的“情绪”，跨越了屏幕，精准地击中了每一个观看者的心。苏清染说他的梦想一文不值，可现在，无数陌生人告诉他，他的作品，价值千金。
他拒绝了所有合作邀请，他有一种预感，这张照片真正的主角，会来找他。
果然，晚上九点，天台的铁门被敲响。
门口站着的，正是乔雨凝。她换了身运动服，眼神比白天更加锐利。
“照片，是你拍的？”她开门见山。
“是。”
乔雨凝打量着他和他身后堪称贫民窟的小屋，眼神里的敌意消散了些，化为一丝好奇。“我的朋友转给了我，网上都传疯了。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她收起手机，目光灼灼地看着沈燃，“我来，是想问你，你拍照的时候，看到了什么？”
沈燃沉默片刻，回答：“我看到了你的不甘心。”
乔雨凝的身体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她见过太多只会教她摆姿势、笑得更甜美的摄影师，只有眼前这个男人，透过镜头，看到了她藏在心底的灵魂。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做出了重大决定。
“我叫乔雨凝，是个不红的模特，正在闹解约。”她伸出手，目光坚定，“你叫什么？”
“沈燃。”他握住她微凉的指尖。
“沈燃，”乔雨凝重复了一遍他的名字，一字一句地说：“我们合作吧。你继续拍我，我给你当专属模特。作品收益，五五分。”
天台的风吹起她的长发，城市的万家灯火在她身后，构成了一片璀璨的星河。沈燃看着她眼中的光，那是一种和自己相似的、名为“倔强”的光芒。
他松开手，点了点头。
“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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