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审讯室门口,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前的双花徽章。金属冰冷的触感让我的呼吸变得急促,仿佛有某种东西正在我的大脑深处翻涌,却始终抓不住。
"执刑官,这是今天的审讯对象档案。"记录员递来一个牛皮纸袋,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接过袋子的手指微微发颤,纸张表面残留着墨迹的温度。
掀开封面,照片上的那张脸让我瞳孔一缩。
他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大,左脸一道狰狞的刀疤从眉骨斜劈到嘴角。可不知为什么,这张脸让我想起了什么——不是记忆,更像是身体本能的反应。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喉咙里泛起一股铁锈味。
"洋甘菊组织C级叛徒,自称与您有旧。"记录员继续说着例行公事。
我没有回应,只是将徽章塞回衣领,让它紧贴着皮肤。这动作似乎触发了什么,一段模糊的画面突然闯进脑海:两个少年在荒野奔跑,笑声混着风沙,然后是爆炸声,哭喊声...
"执刑官?"
我猛地回神,发现自己的右手已经按在腰间的记忆抽取仪上。金属外壳被攥得发烫,指尖还能感受到上面细密的纹路。
雷声轰然炸响,惊得天花板上的灯管闪了两下。我听见自己说:"开门。"
铁门开启时刺耳的摩擦声像是划过骨头。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铁锈和霉味。审讯室里只有一张铁椅,椅背上还残留着前一位受审者的汗渍。
我坐在审讯桌对面,看着那个被锁链捆在椅子上的男人。他的头低垂着,湿漉漉的头发遮住了脸。我能感觉到他在打量我,透过那些凌乱的发丝。
"三年没见,向日葵先生。"他的声音沙哑,却透着一丝嘲讽。
我霍地站起身,膝盖撞到桌子发出巨响。一杯水翻倒在桌面上,水流溅到我的袖口。我盯着那片潮湿的痕迹,直到心跳平复下来。
"现在我是执刑官。"我掏出徽章放在桌上,让它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冷光。
男人抬起头,刀疤在脸上扯出一道扭曲的弧度。"你们杀了自由之子。"
"不,是你背叛了理想。"我的声音比我想象中还要冷漠。
他突然笑了,笑声像是从胸腔最深处挤出来的。"看看你的左手!那道伤不是战场留下的?是谁为你包扎的?"
我的左手条件反射般蜷缩起来,那道疤痕开始隐隐作痛。记忆闪现——一只苍白的手捧着药瓶,瓶身刻着鸢尾花的图案,接着是一团模糊的白色身影...
"闭嘴。"我低声说,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你连蕾娜的预言都忘记了?"他忽然压低声音,眼神像是穿透了我的身体,"那个雨夜..."
我的太阳穴突跳,眼前浮现一个画面:圣女从高塔坠落,白裙在空中散开,像一朵凋零的花。彩色的画面很快褪成灰白,就像被暴雨冲刷过的油画。
男人忽然扯断锁链,金属撞击墙壁的声响让整个审讯室都在震动。我下意识地后退半步,这个动作让他眼神突然柔和下来。
"原来如此..."他喃喃自语,像是明白了什么。
我盯着他,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画着什么。等我回过神来,发现那是个鸢尾花的图案。
记忆碎片越来越多,像潮水般涌来。沙漠绿洲的篝火旁,三个人围坐在一起。穿黑袍的少女说:"我们要成为花的名字。"她的眼睛在火光中闪烁,像是藏着无数秘密。
穿蓝衣的少年反驳:"向日葵该追逐太阳。"
我举起酒囊大笑:"那我就是烧尽一切的烬。"
"你还记得吗?"囚犯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那个雨夜,你答应过要守护的东西..."
我的手不受控制地摸向腰间的解腕刀。冰冷的刀柄入手瞬间,某种熟悉的触感让我浑身一震。就像...曾经有人握着我的手教我握刀。
刀刃抵住他的咽喉时,我发现他毫无惧色。他的眼睛里甚至带着一点期待。
"滚,带着你的疯言疯语。"我听见自己说,同时挥刀劈开了锁链。
他站起来时脚步踉跄,却在我耳边轻声说:"去找找那个雨夜的记忆,她在等你..."
门在他身后关上,审讯室里只剩下我和那些破碎的画面。我呆坐在原位,直到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这才发现自己的左手一直在描摹桌上的鸢尾图案,指腹已经被染成了深褐色。
我点燃了所有记录文件,看着它们化为灰烬。又调配了记忆药剂注入假死尸体内,确保不会有人怀疑。
回到办公室时,窗外暴雨如注。我坐在雕花木椅上,看着墙上那些罪犯画像一张张在闪电中亮起。抽屉里,那个揉皱的布包裹着我的徽章,取而代之的是他遗落的银质纽扣——上面刻着洋甘菊的花纹。
桌角忽然出现一封信,墨迹未干。我认得这个字迹,和三年前那个雨夜留下的便条一模一样。
"去鸢尾神殿,那里藏着真相。"
我望着镜子中的自己,突然发现瞳孔深处闪过一抹金色的火焰。那个声音又在耳边响起:"你忘了我们为何而战..."
我盯着那封信,手指悬在半空。墨迹还在缓缓流淌,像活物般扭曲着组成新的字句。
"白烬先生。"
门口传来敲门声,打断了我的思绪。来人没有等待许可就推开了门,潮湿的夜风卷着雨水扑进来。穿深蓝制服的送报员站在门口,肩章上鸢尾花纹隐约可见。
"最新通缉令。"他把一份文件放在桌上,指尖掠过信纸边缘时顿了顿,"需要调阅三年前的案件档案吗?"
我盯着他袖口露出的一截银链,那是情报处特工的身份标识。窗外惊雷炸响,刹那间他的瞳孔闪过一丝金属般的冷光。
"不必了。"我合上抽屉,纽扣的棱角硌着手心,"今晚的事..."
话音未落,送报员已经转身离开。门缝里飘进一张报纸,头条标题在昏暗中格外刺目:"鸢尾神殿遇袭案主谋现身,执刑所启动红色警戒"。
我抓起大衣冲出办公室时,走廊尽头的应急灯正好熄灭。楼梯间的通风管道传来窸窣响动,像是有人在爬行。二级台阶上留着带水渍的脚印,朝向地下车库的方向。
车库铁门虚掩着,我的车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地上用匕首刻出的箭头,新鲜的水泥碎屑里混着几缕银灰色长发。
雨幕中,我看见街对面的钟楼指针指向四点。再过两小时天就亮了,可我知道有些真相,只能在黑夜中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