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水管里的积水漫过靴帮，腐臭味呛得人想吐。我抹了把脸上的泥浆，掌心还残留着吊坠的温度。身后机械犬的追踪声越来越近，雨水冲刷着金属外壳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拐角处透进一丝微光，我踉跄着往前跑。膝盖撞在生锈的管道上，疼得眼前发黑。记忆画面突然闪现——白烬躺在血泊里，瞳孔已经扩散，而我握着枪的手还在发抖。
"不是真的..."我咬破嘴唇强迫自己清醒，可那些画面越来越清晰。每一次轮回里，都是我扣动扳机。
前方传来脚步声，比机械犬的声音更重。我贴着墙壁慢慢挪过去，看见三个穿帝国特种部队制服的人正举着热成像仪扫描。他们的胸牌在昏暗光线里泛着冷光："光之审判所"。
"目标已进入B3区。"其中一人对着通讯器说，"准备包围圈。"
我握紧匕首，喉头涌起血腥味。曾经他们是我的战友，现在却要取我性命。手指摩挲着吊坠链子断口，那里还留着白烬指尖的温度。
"林昭！"突然有人喊我的名字。我条件反射般转身，一道黑影扑过来把我按在地上。防暴面罩下露出一双熟悉的眼睛——是陈队，当年带我入行的老兵。
他手上力道很大，几乎要把我骨头捏碎。"你疯了吗？跟着叛徒瞎跑！"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上面说你被洋甘菊组织策反了？"
我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笑了。笑声带着血丝，嘶哑得不像自己的声音。"陈队，你还记得三年前在北境的任务吗？那晚我们躲在战壕里，你说过..."
"闭嘴！"他突然收紧手臂，"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他的呼吸变得粗重，"你以为自己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真相真的那么重要，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人能掀翻帝国？"
我感觉后背抵着的铁板在震动，远处传来机械运转的嗡鸣。陈队的表情变了变，他显然也听到了。"他们来了。"他说，"最后一次机会，跟我回去。"
"你当年教我做选择的时候，说过什么？"我盯着他的眼睛，"你说要相信自己的判断，而不是盲从命令。"
他松开手的动作很慢，像是在和什么做斗争。最后他只是把对讲机塞给我："密码是0719，去信号塔找答案。"然后转身消失在黑暗里。
我爬起来继续往前跑，身后的打斗声越来越响。机械犬的警报声和枪声混在一起，还有人在喊："抓住他！别让记忆污染扩散！"
穿过最后一个闸门时，我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那是鸢尾花的味道，来自蕾娜常穿的香水。记忆突然闪过——她站在教堂的彩窗下，手里拿着一卷羊皮纸，说："每一次轮回都是为了修正错误。"
信号塔就在眼前，但门口站着两个持枪的守卫。我藏在转角处观察，发现他们的站姿有些奇怪。靠近些才看清，他们的制服不是帝国军队的标准款式，更像是私人武装。
"密码0719..."我轻声念着陈队给的密码，握紧对讲机。按下通话键的瞬间，整座塔突然亮起红光。
"身份验证通过。"机械女声响起，"欢迎回来，向日葵先生。"
守卫的枪口立刻转向我。"等等！"我想开口解释，但已经来不及了。子弹擦过耳际，我翻身滚进控制室。身后的玻璃哗啦碎了一地。
警报声响彻整个塔楼，红色警示灯不停闪烁。我冲向中央控制台，看见屏幕上跳动着无数数据流。最上方有一串倒计时：23:59:58。
"这是什么？"我喃喃自语，伸手想去按暂停键。指尖刚触到屏幕，整个房间突然陷入黑暗。只有操作台上的一盏小灯亮着，照出一行字："输入真实身份验证码"。
我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直到背后传来脚步声。转身时，一把冰冷的枪管抵住我的太阳穴。"真没想到是你。"熟悉的声音响起，"向日葵林昭。"
是夏洛。她穿着一身黑色战术服，长发用发卡别在脑后。月光透过破碎的玻璃窗照进来，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问。
"这个问题该我问你才对。"她把枪往我太阳穴上又顶了顶，"你知道这栋塔楼是什么地方吗？它是帝国最早的记忆存储中心，也是连接所有轮回的关键节点。"
我感觉后颈发凉，不只是因为枪口。"所以...这就是蕾娜让我来找的答案？"
"聪明。"她笑了，但笑容很快消失，"告诉我，你是真心想了解真相，还是又在执行阿尔曼的命令？"
我没有回答。记忆里浮现出白烬的脸，他最后说的那句话还在耳边回响："这一世，我不会再让你死。"
"如果你不信我..."我慢慢把手举起来，"就开枪。"
夏洛的眼神晃了一下。就在这时，警报声突然停止，整个房间陷入诡异的寂静。控制台的屏幕亮起，显示出一幅全息地图。地图上标注着四个闪烁的红点，分别标着"鸢尾"、"洋甘菊"、"向日葵"和"白烬"。
"看来时间到了。"夏洛收起枪，"要不要看看真正的游戏规则？"
她伸手触碰屏幕，地图开始旋转。四个红点逐渐汇聚，在中间形成一个发光的十字。当我看清楚那个图案时，心脏猛地一跳——那是我和白烬初遇那天，他别在我衣领上的鸢尾花形状。
"二十年前的那一天..."夏洛的声音突然变得柔和，"你们本该成为改变世界的双生花。"
话音未落，整座塔楼剧烈震动起来。警报再次响起，这次是最高级别的红色预警。"记忆屏障即将崩溃。"机械音重复着，"请立即撤离。"
"走！"夏洛拉住我的手。我们冲向紧急通道时，我回头看了一眼。全息图正在扭曲变形，最后的画面里，我看见无数个自己跪在不同时间点的血泊中，手里都握着同一把染血的枪。
暴雨还在下。我们跑出塔楼时，远处传来爆炸声。夏洛把我推开，自己也滚到一边。三架无人机悬停在空中，炮口正对着我们。
"林昭，"她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你必须做出选择。要么相信自己看到的真相，要么继续当帝国的提线木偶。"
我看着无人机的红光扫过地面，想起陈队临走前的表情。他一定知道些什么，但他选择了沉默。就像我之前一样。
"我不需要再选择了。"我说着，掏出随身携带的干扰器。这是我们当年在北境执行任务时常用的装备，应该还能用。
夏洛的眼睛亮了起来。"那就来场痛快的。"
我按下干扰器开关的瞬间，无人机的红光闪烁了几下。趁着系统重启的间隙，我们冲向旁边的灌木丛。身后的爆炸声震得耳朵发麻，但这次我没有回头。
雨越下越大，视线变得模糊。夏洛突然拽住我："等等。"
她指着前方一片空地，那里站着一个人。黑色长风衣在风中飘动，帽檐压得很低。当那人抬起头时，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是白烬。
白烬站在那里，像一尊被雨水冲刷的雕像。他右手垂在身侧，左手握着一支断裂的鸢尾花。
"你终于来了。"他的声音混在雨声里，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我往前迈了一步，却发现脚下的土地在发烫。低头看去，积水映出诡异的蓝光。那些光斑顺着我的靴底往上爬，在皮肤上留下灼烧的刺痛。
夏洛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别靠近！那是记忆具象化的陷阱。"
白烬笑了。这个笑容让我想起很多年前，我们在北境的战壕里分食最后一块压缩饼干时，他眼里的光。那时他说："林昭，等战争结束了，我们去种一片花田。"
"你记得吗？"他举起那支鸢尾花，花瓣边缘开始碳化，"你说要种向日葵，我说鸢尾更适合你。"
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记忆碎片像玻璃碴一样扎进脑海——血泊中的白烬、颤抖的双手、扳机的反作用力。每一次轮回，都是同样的画面。
"够了！"我吼出声。喉咙里泛起血腥味，但那些画面还在不断涌现。成百上千个我跪在不同时间点的血泊中，手里握着同一把染血的枪。
夏洛的手指在我腕间收紧："他在用记忆共鸣干扰你的判断。快切断联系！"
白烬轻轻摇头："林昭，你知道为什么每次轮回都是你扣动扳机吗？因为你本就该是那个开枪的人。"
远处的爆炸声越来越近。无人机的探照灯扫过空地，在三人之间来回游移。我看见白烬的风衣下摆沾满暗红，那颜色正在缓慢晕开。
"你受伤了。"我说。
"不重要。"他向前走了两步，积水里的蓝光突然暴涨。我的视线开始模糊，耳边响起蜂鸣声。恍惚间，我听见另一个声音在说话："记住，真相不在记忆里，而在选择中。"
那是陈队的声音。
白烬的表情变了。他猛地抬头看向天空，仿佛听见了什么。下一秒，他的身体开始透明化，像一团即将消散的雾气。
"时间不多了。"他的声音变得急促，"听着，林昭。你要找的答案不在这里，而在..."
枪声打断了他的话。夏洛已经举枪瞄准，但白烬的身影在子弹击中前彻底消失了。只剩那支鸢尾花落在地上，花瓣开始重组。
"该死。"夏洛咒骂一声，"他们修改了记忆锚点。"
我蹲下身捡起那支花。触到花瓣的瞬间，一股电流窜过全身。画面闪现——蕾娜站在教堂彩窗下，手里拿着的不是羊皮纸，而是一枚吊坠。和我现在戴着的一模一样的吊坠。
"林昭！"夏洛突然拽着我往旁边翻滚。三枚追踪弹擦着我们刚才站立的位置掠过，在地上炸出焦黑的坑洞。
"走！"她喘着气说，"我们必须赶在他们重置记忆场之前离开！"
我跟着她冲进雨幕，身后传来机械运转的轰鸣。整片区域开始扭曲变形，像被揉皱的纸张。那些熟悉的街道、建筑、甚至天空都在崩塌重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在奔跑中大喊。
"他们在清洗记忆残留体。"夏洛的声音里带着怒意，"白烬不该出现在这里，那是他们计划外的变量。"
前方出现一道裂缝，像被撕开的伤口横亘在地。裂缝另一端隐约能看到信号塔的轮廓，但整个结构正在倒置旋转。
"跳！"夏洛拉着我纵身跃下。失重感袭来的瞬间，我看见无数个自己从裂缝两侧闪过。每个"林昭"都在做不同的事——有人举枪对峙，有人蜷缩哭泣，有人站在教堂门口伸手接住飘落的鸢尾花瓣。
落地时的冲击让我几乎昏厥。这里是地下三层的备用通道，墙上还留着陈旧的应急指示灯。夏洛把我扶起来："听着，现在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但在此之前..."
她突然停住。我们同时听到头顶传来脚步声。金属门缝里透进幽蓝的光，伴随着低沉的电子音："记忆清除程序启动，剩余时间23:59:59。"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