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如纱,缠绕在幽冥谷与天穹之间,仿佛整座江湖都被蒙上了一层朦胧的薄纱。幽冥阁九重飞檐凌驾于云海之上,青石阶自山腹蜿蜒而上,两旁立着无名碑,碑面无字,却布满刀痕剑印,深浅不一,像是无数亡魂在无声嘶吼。风过处,碑林低鸣,如泣如诉。
林晚晴被一顶黑纱软轿抬入山门,轿身轻晃,却稳得惊人——抬轿的四人脚步一致,呼吸同步,竟是幽冥阁最精锐的“影卫”。轿帘垂落,绣着幽冥阁的图腾:一株枯梅,枝头栖着一只黑鸦。
“从今日起,你住‘听雪轩’。”小七立于轿侧,声音恭敬,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意,“阁主有令:不得擅自离院,不得与外人通信,不得……提及那夜之事。”
林晚晴掀开轿帘,眸光微闪:“所以,我是被软禁了?”
小七垂首,语气不变:“是保护。幽冥阁中,九成的人想杀你,剩下的一成,是还没来得及动手。”
她轻笑,笑意未达眼底:“那我可真是荣幸。”
踏出轿门,眼前是一座清幽小院,竹篱茅舍,檐下悬着铜铃,风起时,铃声清越,如碎玉落盘。院中一株老梅,枝干虬结,花未开,却隐隐有暗香浮动。
可她知道,这是陷阱——一座以温柔包装的牢笼。
**听雪轩**,名字诗意,实则是幽冥阁最严密的监牢。四面高墙,暗藏“千机弩”,一旦触发,万箭穿心;院中那口古井,底下连着“迷魂阵”,水汽中混着“梦啼散”,夜深人静时会悄然释放幻气,令人神志迷离;连那几株梅花,都是“迷魂香”的变种,花粉可致幻,根茎含毒,触之皮肤溃烂。
更可怕的是,这院中无仆无婢,唯有小七每日送药送食,却从不踏入院门一步——他们怕她,也防她。
当晚,月华如练,银辉洒落竹篱,宛如一层薄霜。
窗棂轻响,一道红影如鬼魅般翻入,手中匕首泛着幽蓝寒光,刃上淬着“断魂露”,见血封喉。女子蒙面,只露一双寒眸,如冰刃般盯着林晚晴。
“我叫赤练,幽冥阁七杀使之一。”她声音冷冽,“听说你能让阁主安睡整夜?我不信。”
林晚晴端坐案前,手中捧着一卷《黄帝内经》,头也不抬:“信与不信,与我何干?你若想杀我,现在便可动手。”
赤练冷笑:“我偏不杀你。我要你亲口告诉我——你是用什么妖法蛊惑了他?媚术?巫咒?还是……你根本是正派派来的细作?”
林晚晴终于抬眼,目光澄澈如泉,却带着洞悉一切的锐利:“你真正想问的,不是我用了什么手段,而是——为什么是他?为什么是他,愿意听你说话,却从不看你一眼?”
赤练瞳孔一缩,匕首微颤。
林晚晴缓缓起身,走向窗边,月光洒在她身上,如披银纱:“你们都当他是个魔头,是杀神,是幽冥之主。可你们有没有想过,他其实只是个……不想再做噩梦的孩子?”
她顿了顿,声音轻却坚定:“而我,只是那个愿意陪他面对噩梦的人。”
赤练沉默良久,忽然冷笑:“你懂什么?他杀的人,比你救的还多。你凭什么认为,你能救他?”
“我不救他。”林晚晴望向窗外,“我只陪他,走出那场火。”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脚步声,沉稳而缓慢,每一步都像踩在人心上。
萧烬来了。
他立于院门,黑袍未动,却让整座院子的空气都凝滞了。月光下,他面容冷峻,眸光如刀,扫过赤练,只吐出两个字:“退下。”
赤练咬牙,深深看了林晚晴一眼,纵身跃入夜色,如红蝶消散。
萧烬走进来,目光落在她脸上,片刻后,低声道:“你不怕她杀你?”
“怕。”林晚晴坦然,“但我更怕你永远活在那个火场里,出不来。”
他沉默,袖中手指微微蜷缩,指节泛白。
她忽然从案上取过一卷帛书,递给他:“这是我昨夜整理的‘心魔疏解法’,共七章,从梦境重构到情绪锚定。第一章,是‘记忆重述’——教你如何在梦中改写结局。第二章,是‘触觉锚定’——用特定动作唤醒安全感。第三章……”
他接过帛书,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心,那一瞬,两人皆是一怔。
他眸光微动,似有波澜掠过。
“你为何要帮我?”他问,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因为我想活着。”她笑,眼底却有光,“也因为……你眼中有光。不是杀意,是求救。而我,恰好是个医生。”
他凝视她良久,终是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句:“明日,我会带你去‘烬心阁’。”
门扉轻合,林晚晴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指尖轻抚掌心,那里还残留着他指尖的微凉。
她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烬心阁**——幽冥阁禁地,传说中封印着萧烬的过去。三重铁门,九道机关,唯有阁主亲启。传闻中,那里面藏着一面“记忆铜镜”,能照见人心最深处的执念与恐惧。
而她,即将踏入那片无人敢触碰的深渊。
夜深,她熄灯就寝,却未入眠。
窗外,一道黑影悄然掠过,如鬼魅般停在屋檐,手中密信迅速塞入瓦缝,动作迅捷无声。
密信上,只有一行小字:
**“目标已入笼,听雨楼苏璃,速回。玄尘子已有动作,江湖将乱。”**
而就在那黑影离去的瞬间,屋檐另一角,一道更淡的影子缓缓浮现——是萧烬。
他望着那封密信,眸色深沉如渊,低语:“林晚晴……你到底,是敌是友?”
风起,铜铃轻响,仿佛在回应他的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