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监控室门口，空气仿佛凝固了。咖啡渍在地毯上缓慢晕开，像一幅抽象派的悲剧画作。
卫宸的目光从地上的狼藉移到江明曦那张写满“无辜”和“懊恼”的脸上，额角的青筋似乎轻微跳动了一下。他深吸一口气，那口气息冷得能让咖啡瞬间结冰。
“江小姐，”他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克制的危险，“这里是核心区域，未经允许不得入内。而且，夜间携带液体靠近精密设备，是严重违反安全条例的行为。”
完了，踩雷了。还是连环雷。江明曦心里的小人疯狂挠墙，但脸上依旧稳如老狗，甚至挤出一丝委屈：“我……我就是想给你送点喝的嘛，谁让你突然转身吓我一跳……而且门没关，我以为可以进的……” 声音越说越小，还配合着眨巴两下眼睛，努力营造“我只是个好心办坏事的小可怜”氛围。
卫宸看着她那副样子，到嘴边的严厉斥责莫名卡了一下壳。他瞥开视线，按下内部通讯：“清洁组，核心监控室外需要处理一下。另外，重申安保条例，非值班人员夜间不得以任何理由靠近核心区。”
吩咐完，他才重新看向江明曦，语气依旧冷硬，但似乎少了点刚才那股骇人的怒意：“下次请注意。现在，请回吧，江小姐。”
逐客令下得毫不留情。
“哦……”江明曦瘪瘪嘴，一步三回头地往外挪，“那……你晚上值班饿不饿啊？我那里还有能量棒……”
“不饿。谢谢。”卫宸打断她，已经转过身去面对监控墙，留给她一个拒绝交流的冷硬背影。
江明曦悻悻地走了出去，心里的小本本记上一笔：冰山防御系统等级——史诗级。需寻找特殊漏洞进行渗透。
然而，她没看到的是，在她转身后，卫宸的目光微微偏侧，透过监控屏幕的反光，确认她安全地、略带垂头丧气地离开了这片区域。他紧绷的下颌线似乎缓和了微不可查的一丝，视线扫过地上已经被快速处理的咖啡渍，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复杂情绪。他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西装内袋，那里放着刚才那枚古老的家族徽章——提醒他时刻不能忘记的使命。但指尖传来的，似乎还有一丝莫名的焦躁，因她的突然闯入，更因自己那一瞬间的……心绪不宁。
第二天，江明曦决定改变策略——持久战，润物细无声！她不再搞突然袭击式的“投喂”，而是开始了“定点、定时、低调”的关怀。
比如，她“路过”安保值班室时，“不小心”掉了一盒进口的喉糖（听说整天用对讲机说话嗓子干）。 又比如，她以“买多了”为由，让助理给当晚值班的团队每人送了一份五星级酒店的下午茶，并且“顺便”叮嘱助理：“哦，给卫主管那份，记得不要糖不要奶，他好像只喝黑咖啡，真不知道那么苦的东西怎么喝得下去。”（助理内心OS：大小姐您观察得可真仔细。） 再比如，她发现卫宸有偶尔按揉太阳穴的习惯（肯定是看监控太累！），于是托人从国外带回来一款据说效果超好的舒缓精油贴，匿名寄到了公司安保部，收件人直接写了“卫宸”。（结果卫宸拿到后，对着那没有寄件人信息的包裹研究了足足十分钟，各种安全检测轮番上阵，确认无毒无害后才神色复杂地收下，但一次也没用过。）
这些小事，做得仿佛不经意，却又精准地围绕着他。
卫宸不是没有察觉。 那盒“不小心”掉落的喉糖，牌子是他很多年前随口提过一次觉得还不错的。 那份“买多了”的下午茶，黑咖啡的温度和浓度都恰到好处。 还有那匿名寄来的精油贴……他几乎不用猜就知道是谁的手笔。
他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一点点地、顽固地撬动着。那些他刻意冰封的、属于正常人的情绪，正在悄无声息地融化。他依旧冷着脸，下达指令毫不含糊，拒绝她的靠近依旧果断。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每次看到她假装不经意晃过，或者听到她的声音，他的注意力总会不受控制地被分散零点几秒。
他开始会在提交每日简报时，例行公事地加一句“江小姐今日一切正常”（虽然这本来就是他职责的一部分，但现在似乎多了点别的意味）。 他会在安排巡逻路线时，下意识地确保她常去的地方覆盖率更高。 甚至有一次，江明曦在花园里拍照差点被一个突然启动的自动喷淋头浇到，是卫宸几乎在她惊叫的同时，通过监控发现了异常，远程紧急关闭了系统。动作快得连旁边的保安都没反应过来。
江明曦看着突然哑火的喷淋头，愣了一下，随即若有所感地抬头，精准地望向主宅某个方向的摄像头，笑着挥了挥手，用口型说了句“谢啦”。
监控室里的卫宸：“……” 他面无表情地切换了摄像头画面，耳根却微微发热。他告诉自己这只是职责所在，避免大小姐生病给老板添麻烦。对，就是这样。
这天下午，崔琰来找江明曦，约她去看一个新开的艺术展。 江明曦正闲着，爽快答应：“好啊！等我换件衣服！” 两人边说边笑往外走，正好在门口遇上刚从外面巡查回来的卫宸。
崔琰笑着打招呼：“卫主管，出去一趟？我和明曦去看个展。” 卫宸的目光扫过两人，在江明曦明媚的笑脸上停留了半秒，随即垂下，公事公办地点头：“崔总监，江小姐。”侧身让开道路。
江明曦经过他身边时，忽然停下，从随身的小包里掏出一个小东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进卫宸西装外套的口袋里，小声快速地说：“新品试用装，防晒的！今天紫外线超强，你们室外巡逻的也得注意护肤！别说是我给的！”
说完，不等卫宸反应，就拉着莫名其妙的崔琰快步走了，留下一个欢脱的背影。
卫宸僵在原地，手指下意识地探入口袋，摸到一个冰凉的小支软管。他拿出来一看，果然是一支某高端品牌的男士防晒试用装。
他站在原地，看着那两人说笑着走远的背影，又低头看看手里那支小小的防晒霜，心里那潭冰封的湖水，仿佛被投入了一颗烧得滚烫的鹅卵石，嗤啦一声，冒起一股难以忽视的、带着暖意的白烟。
他紧紧攥了一下那支防晒霜，最终还是没有扔掉，而是重新放回了口袋深处，仿佛藏起了一个不该有的秘密。然后，他恢复了一贯的冷峻，大步走向监控室，只是脚步，似乎比平时轻快了那么一点点。
而另一边，坐在崔琰车上的江明曦，看着窗外，嘴角偷偷弯起一个得意的弧度。 冰山内部温度监测报告：持续升温中！渗透计划，成功！……大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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