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宸那番如同冰锥般的话语，将江明曦直接打入了情绪的低谷。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一天，不哭不闹，只是抱着膝盖坐在床上，看着窗外发呆。脑子里反复回放着卫宸那双荒芜绝望的眼睛，和他那些伤人的字句。
难过吗？当然。心像是被挖掉了一块，空落落地疼。 生气吗？也气。气他的不坦诚，气他用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蠢办法。 但奇怪的是，害怕和放弃的情绪，却并没有占据上风。
江明曦的脑回路，在经历了一整天的宕机后，重新开始以某种奇特的方式运转起来。
“另有目的？” “获取信任的必要手段？” “游戏结束？”
她反复咀嚼着这些话，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如果一切都是演戏，那过山车上他下意识护住她的手怎么算？那晚露台上他贴创可贴时微微颤抖的指尖怎么算？还有他因为她靠近而泛红的耳根……奥斯卡影帝的演技也没这么逼真吧？
更重要的是，他那双眼睛里的痛苦和绝望，太真实了。那不是算计得逞的眼神，那是一个被逼到绝境、走投无路的人才会有的眼神。
“笨蛋卫宸……”江明曦把脸埋进膝盖，闷闷地骂了一句，“你以为这样就能吓跑我？本小姐是吓大的吗？”
她猛地抬起头，眼睛虽然还红肿着，但里面已经重新燃起了小火苗。
“说什么鸿沟填不平，不想填……分明就是你自己怕了！怕仇没报成，反而把自己搭进来了吧？”
“想用这种方式逼我离开，自己一个人去扛？门都没有！”
江明曦的性格里，有一种近乎执拗的乐观和韧性。越是困难，越是别人觉得不可能的事，她越是要去试一试。
一场沉默的战争，就此拉开序幕。
江明曦不再去主动找卫宸，也不再送任何东西。她恢复了正常的生活节奏，拍照、画画、甚至开始跟着林薇了解一些公益项目，仿佛那天晚上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她会在卫宸必经的走廊上，“偶然”地和他擦肩而过，目不斜视，却在他看不到的角度，悄悄攥紧拳头。 她会在家庭晚餐时，神态自若地和崔鹏、崔琰谈笑风生，仿佛坐在角落那个如同隐形人般的卫宸不存在。 她甚至开始和程旭“恢复”联系，讨论项目进展，约着打网球（当然是叫上一堆人的那种），笑声清脆，毫无阴霾。
她在用她的方式告诉他：看，我很好。你的狠话，伤不到我。而且，我的世界很大，不缺你一个。
卫宸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看着她恢复活力的样子，他本该松一口气，但心底那难以忽视的刺痛和空茫却告诉他，他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每一次与她擦肩而过，看着她对自己视而不见，听着她与别人谈笑风生，都像是在他心口的伤口上又撒了一把盐。
他把自己完全投入到了工作中，近乎自虐般地巡查、布防、分析“蝰蛇”的线索，试图用忙碌麻痹自己。但他发现，那道鲜活的、带着小太阳气息的身影，早已无孔不入地渗透了他的思维，让他无法专注。
这天早上，餐厅。 江明曦正和崔鹏说着下午要去美术馆看一个新展，崔琰在一旁笑着建议可以顺路去尝尝某家新开的甜品。 卫宸照例沉默地坐在最角落的位置，面前的食物几乎没动。
就在这时，王妈端着一盘刚烤好的、金黄酥脆的杏仁瓦片过来，笑着对江明曦说：“小姐，你最爱吃的，快尝尝。” 然后又极其自然地，将另一小碟同样刚出炉、但明显烤得颜色略深、更加酥脆的瓦片，放到了卫宸面前，语气再平常不过：“卫主管，这是按您上次说的，多烤了两分钟的，试试看合不合口味。”
一瞬间，整个餐厅安静了。
崔鹏和崔琰都有些意外地看向王妈，又看向卫宸。卫宸的口味，王妈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还“上次说的”？
江明曦拿着瓦片的手顿在半空，心脏猛地一跳。她飞快地瞟了卫宸一眼，看到他握着水杯的手骤然收紧，指节泛白，虽然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下颌线绷得死紧。
王妈仿佛没察觉到这微妙的气氛，放下碟子就自顾自忙去了。
卫宸看着面前那碟烤过火的瓦片，喉咙发紧。那是很久以前，有一次江明曦非要塞给他一块她认为“烤得不够脆”的瓦片，他被迫尝了一口，随口说了一句“烤久一点或许更好”。他自己都忘了，王妈却记住了……
这看似不经意的举动，像一颗投入死水的小石子，在他冰封的心湖上，漾开了一圈无法忽视的涟漪。
他猛地站起身，椅子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我吃饱了。”他声音低沉，几乎是落荒而逃。
江明曦看着他仓促离开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香甜的瓦片，再想想卫宸面前那碟“特供版”，心里忽然就释然了，甚至有点想笑。
看吧。 冰山或许想自我封印。 但他身边的人，他生活里留下的痕迹，早就“叛变”了。
这场沉默的战争，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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