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小暖的眼泪

“轮流成长制”与“情绪隔离协议”实施的第七天。星澜高中表面呈现一种诡异的、绷紧的平静，如同暴风雨前沉闷的低压。走廊里，高挑的少女们（大多维持在安全基线两米左右）沉默地擦肩而过，眼神接触短暂而克制，仿佛生怕一丝火星就会引爆什么。旧体育馆和后山划定的“活动区”，成了仅有的、可以短暂释放本性的泄压阀。

高二（七）班的数学课，就在这种压抑的氛围中进行。

苏小暖努力将自己两米高的身躯缩在特制的加大号座位上，低着头，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讲台上，老师正在分发上周模拟考试的试卷。她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她知道这次考砸了——最近发生的一切：身高的剧变、管理局的规则、无处不在的监测和隔离，让她根本无法集中精神学习。

“苏小暖。”

老师的点名像最终的审判。她僵硬地站起身，走过去，接过那张轻飘飘却重若千钧的试卷。

鲜红的，刺眼的 “57分” ，映入眼帘。

刹那间，世界仿佛失去了声音。老师的点评、同学的窃窃私语，都变成了模糊的背景噪音。只有那个分数，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视网膜上。

不及格。

她竟然不及格。

一直以来，她虽然性格怯懦，但成绩还算中等偏上。这是她为数不多能维持一点点自尊的领域。可现在，连这最后的堡垒也宣告失守。

是因为长高了吗？是因为变成了“异常”吗？还是因为……自己真的太没用了，连最基本的学习都做不好？

一股冰冷的绝望，混合着对自己的失望、对现状的无助、以及对未来的恐惧，如同海啸般瞬间淹没了她。她试图按照协议规定，深呼吸，压制情绪，但泪水根本不听使唤，迅速盈满了眼眶，视线变得一片模糊。

她死死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肩膀却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手里那张试卷，被她无意识地攥紧，边缘出现了褶皱。

不能哭……不能情绪波动……会长说过……会给别人添麻烦……会消耗能量……

她在心里疯狂地告诫自己，但生理上的反应根本无法抑制。巨大的委屈和悲伤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垮了她所有脆弱的心理防线。

第一滴眼泪，沉重地砸落在试卷上，将那个“57分”晕染开，化作一团模糊的墨迹。

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她周身的空气，开始不受控制地泛起极其微弱的、几乎看不见的粉色光晕。并非之前那种明亮的粉，而是一种黯淡的、带着湿冷气息的粉灰色。

地下，管理局总部。

刺耳的、前所未有的最高级别警报声猛地炸响！红色的警示灯疯狂闪烁，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如同地狱入口！

“会长！！”赵星辰尖叫着，手指在控制台上几乎按出残影，“苏小暖的能量读数！！指数级飙升！！共鸣链接强度——突破所有预设阈值！！！”

主屏幕上，代表苏小暖的那个粉色光点，骤然爆发出堪比超新星的光芒！紧接着，一道无形的、却带着毁灭性力量的共鸣冲击波，以高二（七）班教室为中心，如同水波纹般，以光速向整个校园扩散！

林雨眠脸色骤变，猛地看向其他监测窗口。

代表凌霜的金色光点，正在后山活动区进行投掷训练，能量输出稳定。但在冲击波扫过的瞬间，她的能量读数如同被点燃的炸药，猛地向上蹿升！她惊愕地停下动作，看着自己不受控制开始膨胀的身体，金色光晕狂暴地闪耀起来。

代表白露的蓝色光点，正在旧体育馆内对着墙壁进行小幅度的创作练习。冲击波掠过，她手中的巨大画笔“啪”地掉落，蓝色的光晕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深潭，剧烈翻涌，她的视野不受控制地开始拔高，巨大的茫然和随之而来的悲伤情绪被强行共鸣放大。

甚至连远在总部，正竭力维持抑制状态的林雨眠自己，也感到体内那股一直被强行压制的能量，如同沉睡的火山被瞬间引爆，疯狂地躁动起来，冲击着她的控制壁垒！

“强制抑制！启动所有抑制协议！！”林雨眠对着通讯器低吼，但她的声音在狂暴的能量背景噪音中显得如此微弱。

晚了。

太晚了。

苏小暖那源自灵魂深处的、无法抑制的悲伤，通过那神秘的“共鸣链接”，化作了一道不容抗拒的指令，传达到了每一个与之相连的个体。

全校范围内，所有与苏小暖存在“生长共鸣”链接的女生——无论她们身在何处，无论她们当时处于轮值期还是抑制期，无论她们正在做什么——在这一刻，身高都不受控制地、同步地开始增长！

不是缓慢的，而是爆发性的！

讲台上，正在训话的老师目瞪口呆地看着教室里好几个女生的身高瞬间突破了天花板。

操场上，正在上体育课的班级乱作一团，数个身影在惊呼声中急速变大。

图书馆、食堂、社团活动室……到处都在上演着同样超现实的景象。

凌霜的身高瞬间突破了十米，将后山的几棵小树撞得东倒西歪。

白露在旧体育馆内长到了接近十二米，巨大的画笔从变得狭窄的指间滑落。

林雨眠自己也感觉到抑制力场在崩溃，身高不受控制地向着二十米迈进，刚刚修复的天花板再次发出危险的呻吟。

而这一切的源头——苏小暖，依旧站在原地，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无声地滑落。她看着周围瞬间变得“拥挤”和混乱的教室，看着同学们惊恐或茫然的目光，看着自己还在微微发光、不受控制颤抖的双手。

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她只知道，自己好像……又搞砸了。

巨大的愧疚感如同冰水，浇灭了她最后一丝力气。

她腿一软，巨大的身躯缓缓滑坐到地板上，将那张被泪水浸湿的试卷，紧紧抱在怀里，发出了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小兽般的呜咽。

地下总部，警报声依旧在凄厉地嘶鸣。

赵星辰颓然瘫坐在椅子上，看着屏幕上几乎全线飘红、彻底失控的数据，脸色惨白如纸。

林雨眠站在原地，感受着体内汹涌的、属于失控的力量，以及脑海中那张刚刚实施七天、此刻已彻底化作废纸的《轮流成长制与情绪隔离方案》。

她缓缓闭上眼。

精密构筑的堤坝，自以为坚不可摧的规则，在人类最原始、最纯粹的情感洪流面前，脆弱得如同一张浸水的薄纸，被轻易地、彻底地……冲毁了。

苏小暖的眼泪，成了压垮这精密却无比脆弱的“秩序”的，最后一根、也是最沉重的一根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