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体育馆内的共感训练仍在日复一日地进行着,笨拙、冲突、偶有进展,又时常倒退。但在那片混乱的能量场中,并非所有人都停滞不前。白露,这位习惯于用色彩和线条表达内心的少女,似乎找到了属于她自己的、独特的共鸣频率。
那是在一次训练间隙,众人疲惫地散去,各自平复体内躁动的能量。白露独自留在空旷的场馆中央,巨大的身躯(维持在八米)沐浴在从高窗倾泻而下的夕阳余晖中。她闭上眼,回想着训练时感受到的那些混乱的“频率”——凌霜的灼热、苏小暖的敏感、赵星辰的急切、林雨眠的沉重,以及夏栀那如同深海般难以测度的平静。
她不再试图去“调和”或“抵抗”它们,而是像欣赏一幅抽象画般,去“感受”这些频率本身所具有的“质感”与“色彩”。灼热是明亮的铬黄,敏感是颤动的粉紫,急切是跳跃的银灰,沉重是深赭,平静是无限延伸的群青……
当她将自己的感知以这种“艺术化”的方式重新解读时,一种奇妙的变化发生了。她体内那原本如同深海涡流般、容易受外界影响的蓝色能量,开始不再被动地随波逐流,而是如同拥有了自己的“笔触”和“调色盘”,开始主动地、柔和地与其他频率进行“对话”与“构图”。
她尝试着,将一丝属于凌霜的“铬黄”融入自己的“群青”,那并非对抗,而是如同在冷色调的画布上点下一抹暖色,形成微妙的平衡。她又引导一丝苏小暖的“粉紫”轻轻拂过赵星辰的“银灰”,那跳跃的节奏仿佛变得柔和了些许。
一种前所未有的、精细入微的掌控感,如同涓涓细流,开始在她指尖(或者说,在她的能量感知末端)流淌。她似乎能“捏住”那无形的能量,如同捏住一支虚拟的画笔,控制其浓淡、走势与范围。
这种能力,在训练馆内只是让她感觉更加安定。但当她将目光投向体育馆那高耸的、布满灰尘的穹顶,投向穹顶之外那片无垠的天空时,一个大胆的念头,如同破土的新芽,悄然萌生。
几天后的黄昏,白露独自来到了旧体育馆的屋顶。这里视野开阔,夜风微凉。她闭上眼睛,深深呼吸,将连日来在共感训练中领悟到的那种精细控制力,完全集中于自身。
她没有像以往那样,任由情绪带动能量狂野地爆发。而是像一位谨慎的画家在调配最珍贵的颜料,小心翼翼地引导着体内那蓝色的能量,让它以一种均匀、稳定、可控的速度,缓缓流淌至四肢百骸。
生长,开始了。
但这一次,与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没有骨骼爆响的剧痛,没有视野急速拔高的晕眩,更没有能量失控溢散的恐慌。她的身体,如同舒缓绽放的花朵,以一种近乎优雅的、线性的速度,平稳地向天空延伸。
五米、十米、十五米、二十米……
她周身的蓝色光晕不再剧烈闪烁,而是如同呼吸般柔和地明灭,与她的心跳、与她意念的起伏完美同步。她能清晰地感知到每一寸肌肤的舒展,每一节骨骼的延伸,仿佛这具巨大的身躯,终于成为了她意志最忠实的延伸,而非反叛的囚笼。
当地终于停止生长时,她的身高已然达到了惊人的三十米。旧体育馆的屋顶在她脚下变得如同一个微缩模型,远处的教学楼亮起星星点点的灯火,如同散落的钻石。更高处,稀薄的云层仿佛触手可及。
她缓缓抬起一只巨大的、线条优美的手,向着低空那片缓慢飘移的、被夕阳最后一抹余晖染成金红色的碎云伸去。
指尖,传来了一阵冰凉而湿润的触感。
她真的……触摸到了云朵。
那并非坚实的物体,而是一种凝聚的、流动的雾气,穿过她的指缝,留下细微的水珠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触碰到了天空脉搏的悸动。
白露静静地站立在苍穹之下,三十米的巨大身影在渐深的暮色中如同一尊宁静的守望者雕像。她俯瞰着下方变得渺小的校园,灯火通明的街道,以及远方地平线上蜿蜒的城市轮廓。
一种前所未有的视角,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心境。
曾经的彷徨、疏离、以及对自身“异常”的恐惧,在这一刻,似乎被这浩瀚的视野所稀释、所包容。她不再仅仅是那个被困在逼仄美术教室里的忧郁少女,也不再仅仅是能量循环中一个被动的“容器”。
她是白露,一个能够触摸云层,能够以巨人的视角重新审视这个世界的,独一无二的存在。
夜风拂过她巨大的面颊,带来高空的清冽。她伸出另一只手,指尖在空中虚划,仿佛以天空为画布,以流云为颜料,勾勒着脑海中浮现的、前所未有的壮阔图景。
这一刻,困扰她许久的创作瓶颈,似乎也随着视野的开阔而豁然开朗。她找到了新的灵感源泉——不是来自内心的纠结,而是来自这俯瞰的宏大,来自与天空、与云层、与这片土地更深层次的连接。
她站在屋顶边缘,巨大的身影融入了夜色。蓝色的光晕在她周身温柔流转,如同夜空中一颗缓慢呼吸的、孤独而美丽的星辰。
这一次的成长,没有破坏,没有失控,只有沉默的探索与诗意的栖居。
白露的天空漫步,悄无声息,却标志着“共感控制”之路上的第一个实质性突破。她向所有人证明了,那份力量并非只有破坏与消耗一途,当被真正理解和驾驭时,它也能带来升华与……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