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宜答应时,她脚步顿了顿,目光落在对方脚边那支被踩得狼藉的粉荷上,声音更冷:“你既说愿意多禁足半月,那就依你。静思苑的门,这一个月都别想再打开——若让本宫知道你敢私下传消息,就不是禁足这么简单了。”
说罢,她不再看三人惨白的脸色,对身后宫女沉声道:“走。”明黄色的身影消失在轩外的柳荫里,只留下满轩的死寂,和三人各自攥紧裙摆、连呼吸都不敢大声的窘迫。
明黄色的御驾仪仗从月洞门拐进来时,御花园里的蝉鸣都似低了几分。皇帝身着常服,袖口绣着暗金龙纹,面色平静地走到临水轩外,目光扫过跪在地上的温贵人、顺嫔,又瞥见不远处仍跪着的宜答应,最后落在轩内尚未收拾的茶盏上——茶汤泼洒的痕迹还清晰可见。
皇上:“怎么回事?”皇帝声音不高,却带着天然的威严,一旁的总管太监连忙躬身,不敢多言。
晚宁:听见动静,从轩内走出,见了皇帝便屈膝行礼,语气已恢复平稳:“臣妾参见陛下,只是后宫一点小事,倒惊动了陛下。”
皇上:伸手扶起她,指尖触到她微凉的指尖,眉梢微蹙:“方才听闻你动了怒,脸色都不好,还说只是小事?”他转头看向仍跪着的三人,眼神沉了沉,“都起来回话,到底出了什么事,能让皇贵妃动这么大的气?”
嘉和贵妃:闻声立刻起身,裙摆轻旋间屈膝行礼,语气温和却不失恭谨:“臣妾参见陛下。方才不过是后宫姐妹间些微口角,皇贵妃姐姐已处置妥当,原是不想扰了陛下圣心。”
她抬眼时恰好对上皇帝的目光,顺势补充道:“御花园的荷花开得正好,臣妾正想请陛下与皇贵妃姐姐一同赏玩,没成想倒让这点小事扫了兴致。不如臣妾让人再备些新茶点心,陛下与姐姐赏荷消闲,也好让这御花园的景致,不辜负这七月好时节。”
皇帝的目光从温贵人发顶移开,转向身侧的晚宁,眼神先掠过她微蹙的眉尖,又落在她仍泛着凉意的指尖上,语气没了对旁人的冷意,反倒带着几分安抚的温和:“百遍《宫规》,倒是能让她好好磨磨性子——只是你罚她时,也别总站着动气,仔细累着自己。”
说罢他抬手轻轻替晚宁拢了拢被风吹乱的鬓发,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耳垂,声音压得更低:“往后若再有人在你面前搬弄是非,不必费心处置,直接告诉朕,朕替你料理,省得脏了你的眼,还惹你动怒。”
温贵人攥着帕子的手微微发抖,却硬着头皮抬眼,声音带着几分强撑的委屈:“陛下明鉴!臣妾并非有意顶撞娘娘,只是方才娘娘说臣妾‘揣测定罪’,可宜答应私摘荷花是实情,臣妾不过是说了句实话……”话未说完,她又慌忙低下头,却悄悄抬眼瞥向皇帝,盼着能博几分同情。
顺嫔也咬了咬唇,语气带着几分犹豫:“娘娘息怒,陛下……臣妾也不是要顶撞您。只是禁足三日倒无妨,可份例减半,宫里下人怕是要断了用度……臣妾知道错了,可也求娘娘看在宫里人份上,宽限几分……”她垂着眸,手指无意识绞着裙摆,试图用“下人”当借口软化晚宁的态度。
宜答应跪在地上,身子却直了几分,声音细弱却带着固执:“陛下,娘娘……臣妾已经认了私摘荷花的错,也愿意多禁足半月。可静思苑本就偏僻,若一个月不让出门,连买些药材的门路都没了……臣妾不是顶撞娘娘,只是求娘娘给条活路……
晚宁猛地转身,明黄色宫装扫过桌案,茶盏“哐当”一声撞在托盘上,茶汤溅了满地。她指着三人,声音因愤怒而发颤:“活路?本宫给你们活路,你们倒给本宫‘顶嘴’的胆子!”她看向温贵人,眼神锐利如刀:“实话?实话是你无凭无据挑拨是非!顺嫔你敢说份例减半是断你活路?不过是让你尝尝‘和稀泥’的代价!”
转而盯着宜答应,她语气更沉:“药材?你私摘荷花时怎么没想过规矩?如今倒敢跟本宫提‘活路’!”晚宁胸口剧烈起伏,转头看向皇帝,眼底带着一丝委屈与愤怒:“陛下您看!臣妾按宫规处置,她们倒敢当众顶撞!今日若不重罚,往后这六宫,臣妾还怎么管?”
皇帝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目光扫过三人时,带着彻骨的寒意:“放肆!”他上前一步,将晚宁护在身后,声音冷得能冻住空气:“皇贵妃按宫规处置,轮得到你们来顶撞?温贵人,挑拨是非还敢辩解,罚抄《宫规》加至两百遍,禁足景仁宫一月!”
“顺嫔”,他看向顺嫔,语气没有半分缓和:“份例减半不够,再加禁足十日!宜答应,你既觉得静思苑委屈,便再加禁足半月,宫里药材由内务府统一派送——但你若再敢多说一个‘不’字,便直接送你去浣衣局!”
皇帝攥紧晚宁的手,语气瞬间软了几分,却仍带着威严:“往后谁敢再顶撞皇贵妃,便是跟朕作对!都给朕滚回各自宫苑,好好反省!”三人吓得脸色惨白,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御花园里只余下皇帝安抚晚宁的轻声细语。
皇后从临水轩侧门缓步走出,素白宫装上绣着的暗纹牡丹在日光下愈发显露出端庄,她先对着皇帝屈膝行了一礼,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错辨的稳重:“臣妾参见陛下。陛下今日为六宫秩序立规,倒是让那些心存侥幸之人,彻底断了轻慢规矩的念头。”
她抬眼看向被皇帝护在身侧的晚宁,目光掠过其仍微颤的肩头,转而对皇帝续道:“皇贵妃今日按宫规处置,本就无可指摘,倒是让这三人的顶撞扰了陛下与皇贵妃的兴致。臣妾已让人在长春宫备了冰镇的莲子羹,不如请陛下与皇贵妃移驾小坐,也消消方才的火气。”
说罢,她侧身让出通路,指尖轻轻拂过衣袖上的褶皱,补充道:“至于那三人禁足期间的份例与督查,臣妾会让人盯着内务府办妥,定不会再让琐事烦扰陛下与皇贵妃。”
抬手替晚宁顺了顺仍微颤的脊背,目光先落在皇后端庄的面容上,语气因顾及身侧人的情绪而放缓了几分:“皇后有心了,这莲子羹来得正好。”他攥紧晚宁微凉的手,侧首看向她,声音软了下来:“晚宁,别气了,先去长春宫歇歇,喝碗羹汤压压火气,嗯?”见晚宁虽未说话,但没再执意要走,他才转头对皇后颔首:“那就叨扰皇后了,只是今日倒让你为这些琐事费心。”说罢,他半扶着晚宁,放缓脚步往长春宫的方向走,目光全程落在晚宁身上,生怕她再因方才的事动气。
皇后连忙侧身让出通路,目光掠过皇帝紧扶晚宁的手,唇角勾起温和的弧度:“陛下说的哪里话,照料后宫妃嫔、为陛下分忧本就是臣妾的本分,何来‘叨扰’一说。”
她快步上前两步,走在两人身侧偏后的位置,指尖轻轻拂过衣袖上的暗纹,语气愈发妥帖:“长春宫的廊下已经挂了冰鉴,风也通透,正好让皇贵妃姐姐缓一缓。臣妾还让人备了安神的香,等姐姐喝了莲子羹,若想歇会儿,也能睡得安稳些。”
见晚宁脸色稍缓,她又补充道:“方才那三人的禁足事宜,臣妾已让人去内务府传了话,定会盯着她们安分反省,绝不让人再在姐姐面前说半句闲话。陛下只管陪着姐姐安心歇着,余下的琐事,臣妾都能处理妥当。”
晚宁被皇帝半扶着,肩头仍绷着未散的怒意,垂眸时能看见她紧抿的唇角。听见皇后的话,她才缓缓抬眼,语气里还裹着冷硬的余绪,却还算维持着体面:“娘娘有心了,只是今日这桩事,倒脏了您长春宫的清净。”
她脚步没停,指尖却悄悄攥紧了皇帝的衣袖,声音压得低了些,带着点压不住的委屈与气闷:“臣妾不是要任性,只是她们连陛下在都敢顶撞——今日若不较真,往后谁还把宫规、把臣妾放在眼里?”话落时,她眼尾微微泛红,却飞快别开脸,没让皇后瞧见失态,只默默跟着皇帝往长春宫走,显然还没彻底顺过气,却也不再固执要回承乾宫。
指尖轻轻按在晚宁攥紧自己衣袖的手背上,掌心的温度缓缓传过去,转头时语气里满是安抚,却也带着对皇后的客气:“皇后说的哪里话,是朕该谢你周全。”
他侧首看向仍绷着肩的晚宁,声音放得更柔,连眼神都软了几分:“她们敢顶嘴,是没把宫规放在眼里,也没把你放在眼里——朕都记着,往后定不会再让你受这份气。”说着,他轻轻拍了拍晚宁的手背,又对皇后颔首,“先去你宫里尝尝莲子羹,也让她缓缓神,别总把气憋在心里。”
昭宁皇后:"好"皇后快步跟上两人的脚步,目光落在晚宁紧绷的肩头,语气又软了几分:“妹妹说的哪里话,后宫本就是一体,哪有什么‘脏了清净’的说法。倒是妹妹为了六宫规矩动气,才让本宫觉得过意不去。”
她抬手轻轻拂过廊下垂落的竹帘,让风更顺畅地吹进,继续说道:“妹妹的心思,本宫都懂——若今日不较真,往后宫规便成了摆设,那些人只会愈发放肆。陛下既已为姐姐撑腰,定能让六宫之人看清分寸,妹妹不必再为此烦忧。”
晚宁被皇帝的掌心焐着指尖,紧绷的肩线稍稍松了些,却仍没完全消气,垂眸看着脚下的青石板,声音里带着点闷意:“臣妾也不是要揪着不放,只是今日这事若是轻纵了,往后六宫只会更乱。”
她抬眼时,眼尾的红意还没褪尽,却刻意避开皇后的视线,只对着皇帝轻声道:“多谢陛下护着臣妾……也多谢皇后娘娘费心,只是今日倒让这桩糟心事,扰了娘娘的好兴致。”话落,她又往皇帝身边靠了靠,显然还是没从方才的顶撞里缓过劲,下意识想从皇帝身上寻点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