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往事的碎片

披着丁程鑫的开衫回到房间，那清冽的气息依旧萦绕在鼻尖，马嘉祺的心绪难以平静。丁程鑫黄昏时那句“活得久了，总得找点事情打发时间”和他眼中转瞬即逝的落寞，像羽毛一样轻轻搔刮着马嘉祺的好奇心。

这个强大的吸血鬼亲王，究竟有着怎样的过去？

第二天，马嘉祺再次走进了书房。这一次，他没有去碰那些可能涉及血族秘辛或魔法的手札，而是将目光投向了丁程鑫允许他接触的区域，尤其是那些带有批注的书籍。

他找到了一本非常古老的乐谱集，封皮是磨损的深蓝色绒布，边角已经泛白。翻开扉页，里面是一种他看不懂的古老音符体系，但在乐谱的空白处，却有着密密麻麻的通用语批注。字迹优雅而略显青涩，与丁程鑫现在沉稳有力的笔迹有所不同，似乎是很多年前写下的。

批注的内容五花八门，有时是对某段乐章技巧的分析，有时是记录下演奏时的心得，甚至还有一些随性的、不成调的诗句片段。

“……月光穿过回廊，如同逝去的时光，无声流淌……”

“……第三个音符的处理是否过于急促？需再斟酌，情感应更沉郁些……”

“……听闻东方有一种乐器，音色清越，如泣如诉，不知何时能得见……”

这些批注像一扇小小的窗口，让马嘉祺窥见了一个与现在这个冷漠亲王截然不同的形象——一个会对音乐投入热情、会对未知事物抱有好奇、甚至带着点文艺青年感伤的……年轻吸血鬼？

马嘉祺想象着，在无数个漫长的黑夜里，丁程鑫独自坐在这间书房，就着烛光或电灯，翻阅这些乐谱，用笔记录下当时的思绪。那该是怎样一种孤寂的场景。

他又翻看了几本带有批注的书籍，发现年代越久远的，批注的语气就越显得……“人性化”。有对历史事件的犀利点评，有对哲学问题的困惑思考，甚至在一本地理图志上，还画着一些简易的旅行路线图，旁边标注着“某年某月，途经此地，遇暴风雪，耽搁三日”。

这些零碎的痕迹，拼凑出一个曾经或许也鲜活、也曾对世界充满探知欲的灵魂。这与马嘉祺认知中那个视生命为草芥、将他圈禁于此的丁程鑫，产生了巨大的割裂感。

是什么让他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马嘉祺合上书，靠在书架上，陷入沉思。漫长的生命，带来的不仅仅是力量和知识，恐怕还有无法估量的失去与磨损。那些批注中透露出的细微情感，是否早已在千百年时光的洪流中被冲刷殆尽，只留下如今这具冰冷坚硬的外壳？

“又在看这些陈年旧物？”

丁程鑫的声音突然响起，将马嘉祺从思绪中惊醒。他抬起头，看到丁程鑫站在书房门口，目光落在他手中那本蓝色乐谱集上，眼神有些复杂。

“只是随便看看。”马嘉祺将乐谱集放回原处，状似无意地说道，“上面的批注很有意思，和你现在的风格不太一样。”

丁程鑫走进书房，拿起那本乐谱集，指尖轻轻拂过扉页上那些青涩的字迹，沉默了片刻，才淡淡道：“很久以前写的东西，幼稚可笑。”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漠然，仿佛想要抹去那段过去。

“我觉得……挺好的。”马嘉祺轻声说，“至少，看起来很真实。”

丁程鑫抬眸看他，暗红的眼眸里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又归于平静：“真实？那不过是漫长岁月里微不足道的一点尘埃罢了。”

他将乐谱集放回书架，转身面向马嘉祺，换了个话题：“你的画，进步很快。”

马嘉祺知道他不愿多谈过去，便也从善如流：“是吗？可能只是熟能生巧。”

“不仅仅是技巧，”丁程鑫的目光似乎能穿透人心，“你的画里，开始有‘情绪’了。”

马嘉祺心头一跳。他最近确实在作画时，会不自觉地融入一些复杂的情绪——对自由的渴望，身处囚笼的压抑，以及对眼前这个吸血鬼难以言喻的……探究。

“或许吧。”马嘉祺没有否认。

丁程鑫走近几步，站在马嘉祺面前，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他伸出手，似乎想碰碰马嘉祺的脸颊，但指尖在即将触及时又停住了，缓缓收回。

“保持这份‘真实’，马嘉祺。”丁程鑫看着他，声音低沉，“但不要试图探究太多。有些过往，对于短暂的人类生命而言，太过沉重。”

说完，他深深看了马嘉祺一眼，便转身离开了书房。

马嘉祺站在原地，回味着丁程鑫最后那句话。是在警告他，还是在……保护他？

那些往事的碎片，如同散落在时光里的拼图，非但没有解开他心中的疑惑，反而让丁程鑫这个存在，在他眼中变得更加迷雾重重。

他隐约感觉到，丁程鑫内心深处，埋藏着一个巨大的、不为人知的秘密。而这个秘密，或许与他被迫留在对方身边，有着某种关联。

探究下去，可能会万劫不复。但若不探究，他可能永远也无法摆脱现在的处境，也无法真正理解这个掌控着他生命的吸血鬼。

马嘉祺握了握拳，眼中闪过一丝坚定。他需要知道更多。

（第十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