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地下潭边击退“暗水潜行者”后,木屋里的气氛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马嘉祺不再是那个需要全方位保护的脆弱血奴。他体内被契约意外激活的、对光明力量的微弱掌控,像一颗投入静湖的石子,打破了原有的平衡。丁程鑫看他的眼神里,审视和探究多了几分,那是一种对等强者出现时本能的评估,尽管马嘉祺的力量还远称不上“强”。
丁程鑫开始教马嘉祺一些基础的能量控制技巧,不再是之前那种单方面的、带着疏离感的“授课”,更像是一种……必要的生存技能培训。
“感受你体内的光,引导它,而不是被它驱使。”丁程鑫站在木屋中央,看着马嘉祺掌心那团如同风中残烛般明灭不定的银白光晕,语气平淡地指导,“想象它是你手臂的延伸。”
马嘉祺凝神尝试,额角渗出细汗。控制这股力量比想象中更难,它时而温顺,时而躁动,如同拥有自己的意识。一次失败的能量引导,甚至让他的指尖传来一阵灼痛。
一只冰凉的手覆上了他试图引导能量的手背。是丁程鑫。
“放松。你的意志足够坚定,但身体太紧绷了。”丁程鑫的声音近在耳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耐心。他引导着马嘉祺的手,缓慢地划过一个简单的轨迹,那团光晕随之稳定下来,柔和地流淌。
马嘉祺能感觉到丁程鑫指尖传来的、属于吸血鬼的冰冷能量,与他自身的光明力量形成奇异的对比,却又在契约的链接下,产生了一种微妙的调和。这种感觉很陌生,却不令人排斥。
“就像这样。”丁程鑫松开手,退开一步。
马嘉祺看着自己掌心稳定下来的光芒,心中涌起一股奇异的成就感。他抬头看向丁程鑫,对方已经转过身,走向窗边,只留下一个清冷的背影,仿佛刚才那短暂的接触只是幻觉。
除了能量控制,马嘉祺也开始学习辨认地下世界的可食用菌类和根茎,学习利用荧光苔藓和某些矿物的特性制造简单的陷阱和警报装置。丁程鑫似乎有意将他培养成一个能在这恶劣环境中独立生存的……伙伴?
这个认知让马嘉祺心情复杂。他清楚地知道,他们之间横亘着无法磨灭的过去——强迫、囚禁、契约。但在此刻,在这与世隔绝的地下,那些恩怨似乎被暂时搁置,生存和应对未知威胁成了首要任务。
一天,马嘉祺在离木屋不远处的河滩边,尝试用新学的技巧捕捉盲鱼。他集中精神,将一缕微弱的光明能量凝聚在指尖,如同鱼饵,吸引着那些对光敏感的生物。
就在一条肥美的盲鱼被光芒吸引,缓缓靠近时,一阵强烈的眩晕感毫无预兆地袭来!心脏像是被无形的手攥紧,契约印记灼热发烫!
是丁程鑫!他的旧伤又发作了?还是力量再次失控?
马嘉祺立刻放弃捕鱼,朝着木屋方向狂奔。通过契约链接传来的痛苦浪潮比以往更加汹涌,带着一种毁灭性的躁动。
他冲进木屋,看到丁程鑫蜷缩在床边,双手死死抠着床沿,指节泛白。他周身的能量极不稳定,暗红色的血雾与银白色的光屑疯狂交织、碰撞,发出滋滋的声响,仿佛在他体内进行着一场惨烈的战争。他的眼眸时而猩红暴戾,时而银白空洞,理智在崩溃的边缘徘徊。
“丁程鑫!”马嘉祺冲过去,试图靠近。
“别过来!”丁程鑫从牙缝里挤出嘶吼,声音扭曲,“力量……在冲突……我控制不住……会伤到你!”
马嘉祺看着他痛苦挣扎的样子,看着那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量在他体内互相倾轧,瞬间明白了——这是强行融合“光明之血”的后遗症!黑暗与光明的力量在他体内失去了平衡,正在反噬!
不能再依赖血液安抚了,那可能只会加剧冲突!
马嘉祺没有退缩。他回想起之前能量控制时,丁程鑫引导他的感觉。他深吸一口气,将体内所有能调动的光明力量凝聚起来,不是攻击,也不是滋养,而是试图将自己的意识,顺着契约的连接,如同细流般渗透过去,带着安抚与稳定的意念。
他不知道这样做有没有用,这无异于将自己的精神世界暴露在对方狂暴的力量之下,极其危险。
当他的光明意识触碰到丁程鑫体内那混乱的能量场时,如同冷水滴入滚油,引发了更剧烈的反应!丁程鑫发出一声痛苦的咆哮,猛地抬起头,那双混乱的眼眸死死盯住了马嘉祺!
完了!马嘉祺心中一惊,以为自己弄巧成拙。
然而,预想中的攻击并未到来。丁程鑫眼中的混乱似乎凝固了一瞬,那银白的光芒微弱地闪烁了一下,仿佛辨认出了这外来力量的源头。
紧接着,马嘉祺感觉到,丁程鑫体内那股狂暴的黑暗力量,似乎被那缕微弱却坚定的光明意识吸引、牵绊住了一部分,给了那同样躁动不安的光明力量一丝喘息和重新凝聚的机会!
两股力量依旧在冲撞,但那种纯粹的、毁灭性的混乱,似乎减轻了一点点。
丁程鑫死死咬着牙,趁着这短暂的间隙,用尽全部意志,强行将两股力量压回体内深处,用自身的本源力量将它们暂时封印。
当最后一丝外溢的能量消失,丁程鑫如同虚脱般向后倒去,重重地靠在床架上,剧烈地喘息着,汗水已经浸透了他的衣衫。
马嘉祺也几乎脱力,脸色苍白地坐倒在地,刚才那短暂的精神接触,对他也是极大的消耗。
两人隔着几步的距离,都在喘息,房间里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
过了许久,丁程鑫才缓缓抬起头,看向马嘉祺。他的眼神疲惫不堪,却异常清明,那里面没有了往日的冰冷或偏执,只有一种深沉的、复杂的,仿佛重新认识眼前之人般的审视。
“……谢谢。”丁程鑫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
马嘉祺怔住了。这是丁程鑫第二次对他说这个词。第一次是在他失控后,而这一次,意义似乎完全不同。
他没有回应,只是默默地看着丁程鑫。
无声的转变,在这劫后余生的寂静中,悄然完成。猎人与吸血鬼,囚禁者与被囚者,在这地底深渊,似乎找到了一种超越原有身份的、全新的共存方式。
(第三十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