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熔岩河边那番石破天惊的告白后,木屋里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丁程鑫恢复了以往的沉默,大部分时间都在调息,试图压制体内依旧不稳的力量,偶尔看向马嘉祺的目光,复杂难辨,却不再带有强迫性的侵略感,更像是一种……克制的等待。
马嘉祺则陷入了更深的混乱。丁程鑫的告白像一把钥匙,强行撬开了他心中那扇紧闭的门,门后是他一直不愿面对、也不敢深究的情感漩涡。
他依旧清晰地记得被囚禁初期的恐惧与愤怒,记得每一次被吸血时的屈辱,记得那份对自由刻骨的渴望。这些情绪并未消失,它们是他理智的基石。
然而,另一些画面和感受,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来——丁程鑫教他下棋时的专注侧脸,月下低语时流露的孤寂,失控后笨拙的包扎与守候,血月下不顾一切的保护,以及在地底市集毫不犹豫为他出手的凌厉……还有那句“你是我的光”。
恨意与某种难以定义的情感交织在一起,如同光明与黑暗在丁程鑫体内冲撞一般,也在马嘉祺心中激烈地搏斗。他发现自己无法再纯粹地将丁程鑫视为一个冷血的怪物。
这天,马嘉祺在整理物资时,发现丁程鑫带回的草药中,有一种名为“宁神花”的干枯花朵,散发着清淡的香气。这种花对稳定精神、安抚情绪有奇效,通常用于炼制抵抗精神攻击或安抚力量反噬的药剂。而丁程鑫体内力量的冲突,恰恰伴随着严重的精神负荷。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按照记忆中某本药草典籍的记载,小心地取了几朵宁神花,碾碎后泡入热水中,递给了正在闭目调息的丁程鑫。
丁程鑫睁开眼,看着那碗散发着清淡花香、水色微碧的药汤,愣了一下,随即抬眼看向马嘉祺,目光中带着询问。
“宁神花,或许对你有帮助。”马嘉祺避开他的视线,语气尽量平淡。
丁程鑫没有说话,只是接过碗,指尖在马嘉祺的手背上短暂地擦过,带来一丝冰凉的触感。他低头看着碗中微微晃动的液体,沉默了片刻,然后仰头一饮而尽。
他将空碗递还给马嘉祺,低声道:“谢谢。”
声音很轻,却仿佛带着温度。
马嘉祺接过碗,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碗沿,心中那堵坚冰筑成的心墙,似乎又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夜晚,丁程鑫因为力量冲突再次陷入痛苦,虽然不如上次剧烈,但依旧让他眉头紧锁,冷汗涔涔。这一次,他没有强行忍耐,也没有推开马嘉祺,只是靠在床沿,闭着眼,急促地喘息。
马嘉祺看着他痛苦的样子,犹豫再三,还是走了过去。他没有再尝试用精神力量去介入那危险的能量冲突,只是拿起浸湿的毛巾,像上次那样,轻轻擦拭他额角的冷汗。
丁程鑫的身体微微一颤,却没有抗拒。他甚至微微偏过头,方便马嘉祺的动作。
两人都没有说话。木屋里只有柴火的噼啪声和丁程鑫压抑的喘息。一种无声的依赖与接纳,在空气中静静流淌。
擦拭完毕,马嘉祺准备退开,手腕却被一只冰凉的手轻轻握住。
他低头,对上了丁程鑫睁开的目光。那双暗红的眼眸因为痛苦而显得有些湿润,褪去了平日的冷厉,只剩下深沉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祈求。
“别走……”丁程鑫的声音沙哑得几乎破碎,“就一会儿……”
马嘉祺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他看着眼前这个强大而脆弱的吸血鬼,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依赖,最终,没有挣脱那只手,而是在床边的地上坐了下来,任由丁程鑫握着他的手腕,仿佛那是他在痛苦海洋中唯一的浮木。
丁程鑫重新闭上眼,握着他手腕的力道稍稍收紧,仿佛从中汲取着某种力量和安慰。他周身的能量波动,似乎因为这份无声的陪伴而稍稍平复了一些。
马嘉祺靠坐在床边,感受着手腕上传来的、冰凉而坚定的触感,看着壁炉中跳跃的火焰,心中一片前所未有的宁静。
恨意依旧存在,自由的渴望也未曾熄灭。但在此刻,在这地底深处的方寸之地,他似乎找到了一种与恨意和渴望共存的……别的什么东西。
那东西或许危险,或许违背了他一直以来的信念,但它真实地存在着,如同石缝中悄然探头的嫩芽,脆弱,却带着顽强的生命力。
心墙的裂痕,在无声的陪伴中,正悄然扩大。而墙内外的东西,也开始模糊了界限。
(第三十五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