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灯内壁的倒影开始扭曲。我盯着那模糊的身影，指尖传来的灼痛让我意识到这不是幻觉。门外的脚步声已经停在殿门前，铃音像被风吹散的银屑，叮叮当当落在青砖地上。
“这次你来晚了。”第三人突然开口，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贴着我的耳畔低语，“九世归期，本该在子夜前完成交接。”
我猛地转身，殿门上映出的人影动了动。那是个纤细的身影，发间簪着白木簪，与千年前她走过奈何桥时戴的一模一样。可我知道站在门外的是谁——她刚踏入这方天地时，鬓边还带着白玉兰的香气。
佛像阴影中的人影缓缓浮现。她穿着素色僧袍，腰间玉佩闪着微光，纹样与壁画深处隐藏的图腾相同。我看着她抬手抚过玉佩，指尖掠过图腾时，空气里泛起涟漪般的波动。
“取回属于我的东西。”她直视着我，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九世契约，已经到期。”
我下意识地攥紧铜灯，掌心被烙印灼得更痛了。“契约？”喉咙干涩得发疼，“什么契约？”
她轻叹一声，像是对我的无知感到惋惜。“你以为自己是在守一个人，其实你是在守一个承诺。”她缓步向我走来，每一步都踏在青砖裂缝上，那些裂缝立刻泛起暗红的光，“九世轮回里，你替她承担业障，只为换她一世安稳。”
我摇头，铜灯晃动，映出她清晰的面容。那张脸似曾相识，却又陌生得让人窒息。“不可能……”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发抖，“我亲眼看见她披嫁衣而来，我亲手……”
“你亲手灭了这盏长明灯？”她接过话头，眼神里闪过一丝怜悯，“你以为那是她的要求，其实那是我的安排。”
风突然灌进大殿，卷起经卷残页。我后退半步，撞上供桌，铜壶里的金箔溅起，在空中划出细碎的弧线。她没有追近，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直到我稳住身形。
“当年她求我救你一命，我设下九世契约。每世你执灯守候，替她承受因果。”她抬手指向铜灯，“这盏灯，是你和她之间的纽带，也是我们三人之间最大的谎言。”
我瞪着她，胸口起伏剧烈。铜灯里的血珠开始打旋，形成一个模糊的图案——是我替她祈福的画面。可画面中的“她”不是我熟悉的那个，而是眼前这个身着僧袍的女子。
“你撒谎！”我吼道，声音撕裂了殿内的寂静，“我闻得到她的白玉兰香，每世都能闻到！”
她轻轻摇头，玉佩发出细微的碰撞声。“那是我刻意留下的痕迹。”她忽然露出一丝苦笑，“你信她，还是信我？”
门外响起银镯相撞的声响。我猛地转头，看见殿门缝隙透出一抹红影。是她来了。可当我回头看向佛像阴影时，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这盏灯……”门外的声音比刚才更近了些，“还在燃。”
我握紧铜灯，掌心的疼痛提醒我这一切都是真实的。香灰开始打旋，铜灯内壁浮现出新的画面。我看见某个清晨，她跪在我面前，发间别着白木簪，而另一个“我”正将灯芯递给她。
画面破碎时，一枚残破的灯芯落入我掌心。朱砂染红了指尖，我听见记忆深处传来誓言碎裂的声音。
佛殿剧烈震颤，壁画金粉簌簌而落。我抬头看去，那幅褪色的飞天画像正在剥落，露出底下另一幅画面——三个身影并肩而立，中间的灯芯燃烧着永不熄灭的火焰。
“九世归期……”我喃喃自语，指尖抚过残破灯芯上的朱砂痕迹，“原来如此。”
风雨骤然停歇，殿外传来脚步离去的声音。我望着逐渐消散的轮廓，铜灯里的血珠渐渐恢复清澈。可我知道，有些东西已经永远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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