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的话像一颗投入粘稠空气的石子，没有激起可见的涟漪，却在我内心的噪音之湖中荡开一圈异样的波纹。剪掉？说得轻巧，仿佛在讨论修剪一株多余的盆栽。
“剪掉……具体是指什么？”我保持着脸贴在课桌上的姿势，只转动眼珠看向她。她指尖那柄半透明的剪刀，与其说是实体，更像是由光线折射出的幻影，却散发着不容置疑的“切断”意味。
“字面意思。”白夜的声线平稳得像一条拉直的线，“将‘强颜欢笑’的残渣与她的精神联系剪断，剥离，然后封印。”她用剪刀的虚影，在空中做了一个轻柔的裁剪动作。“之后，她将再也无法‘强颜欢笑’。”
“再也无法？”
“嗯。面对悲伤时，就只会哭了。”
我猛地直起身子。降噪耳机因为我的剧烈动作滑落一边，瞬间，教室里各种喧嚣的“心音”如同潮水般涌入——备考的焦躁、青涩的恋慕、无聊的抱怨——混杂着从林笑笑方向传来的、那越来越急促的“针扎”声，几乎要让我呕吐。
“……那和毁掉她现在的社交人格有什么区别？”我压低声音，带着一丝愤怒，“她靠着那个笑容才成为‘林笑笑’，才被大家喜欢着！”
“被大家喜欢的，究竟是‘她’，还是那个‘笑容’？”白夜的反问像她手中的剪刀一样锋利，“而且，被‘残渣’吞噬时，一切都将不可逆，失去所有真实的感情，才是真正的毁灭。”
【脚注：残渣吞噬——当言灵残渣成长到一定程度，会反客为主，取代宿主原本的情感模式。宿主将沦为残渣的傀儡，不断重复某种固定的情感表达，直至精神彻底干涸。过程不可逆。】
不可逆。这个词像冰冷的铁块坠入胃里。
放学铃声像一声赦令。同学们嬉笑着收拾书包，林笑笑也被几个女生簇拥着，讨论着新开的奶茶店。她的笑声依旧清脆，但在我耳中，那“针扎”声已经密集得如同雨打芭蕉。
“它快‘孵出来了’。”白夜不知何时已收拾好书包，站在教室门口，用眼神示意我跟上。
我们尾随着林笑笑一行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夕阳将街道染成橘红色，但在我眼中，林笑笑的周身开始弥漫起一层淡粉色的、不祥的光晕——那是“残渣”即将具象化的前兆。
“我们得像变态跟踪狂一样跟着吗？”我忍不住吐槽。
“观察是‘理解’的前提，侦探先生。”白夜头也不回，“还是说，你已经‘听’到足够下判断的信息了？”
我沉默地“听”着。穿过欢声笑语的噪音，林笑笑的心音像一段杂乱的频率：
· “……好累。” （一个沉闷的低音）
· “必须笑，不笑的话大家就会觉得我无聊了。” （一个尖锐的、重复的旋律）
· “妈妈今天又加班……冰箱里还有菜吗？” （一段忧虑的沙沙声）
· “真想一个人待着……” （微弱的，几乎被淹没的诉求）
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最终汇聚成那个不断重复的、用尽全力维持的“笑声”。在那粉色的光晕中心，一个模糊的、嘴角咧到耳根的巨大“笑脸”轮廓，正在缓缓凝聚。
“就在今晚。”白夜断言，“在她独处，精神最松懈的时候。”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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