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晨光透过礼堂高耸的玻璃窗,洒下斑驳的光晕,空气里弥漫着新生特有的兴奋与躁动。林溪坐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微微仰头,看着讲台上那位作为优秀学生代表发言的男生。
他叫陆辰。这个名字,从入学第一天起,就伴随着“数学天才”、“颜值天花板”、“家世显赫”等一系列光环,频繁地出现在校园论坛的每一个角落。
此刻,他正站在聚光灯下,身姿挺拔,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和黑色长裤,却有一种难以忽视的清冷气场。他的发言逻辑清晰,声音透过麦克风传来,带着一种冷静的、近乎淡漠的磁性,没有丝毫多余的情绪。
“啧,不愧是陆辰,连发言都这么……省电模式。”身旁,室友兼新任闺蜜苏晴凑过来,压低声音评价道,一边还在笨拙地摆弄着手里借来的专业摄像机。
林溪弯了弯唇角,表示赞同。她对这个风云人物并无太多想法,只是纯粹欣赏一幅养眼的画面。她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陆辰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以及他说话时微微滚动的喉结,心想,论坛里那些夸张的形容,至少在外貌这一点上,并未言过其实。
“哎,小溪,快帮我看看,”苏晴苦恼地戳了戳她,“这个录制键是按下去了吧?怎么好像没反应?学长借我这么贵的设备,要是搞砸了,我播音社的面试可就悬了。”
林溪收回目光,无奈地接过那台沉甸甸的摄像机。她性格里的细致和耐心,让她很快在复杂的按键中找到了问题所在。
“这里,这个开关没推到顶,而且你这个模式设置不对。”她纤细的手指灵活地操作了几下,屏幕亮起,红色的录制指示灯终于稳定地闪烁起来。“好了,现在可以了。”
“啊啊啊!小溪你真是我的救命恩人!”苏晴激动地抱住她的胳膊,“回头请你喝奶茶,双份珍珠!”
开学典礼在校长漫长的致辞中接近尾声,空气开始变得有些沉闷。林溪低头,正准备悄悄拿出手机看看时间,却被苏晴猛地一推。
“快快快,小溪,帮我拿着,我得去后台准备一会儿的新生采访了!”苏晴火急火燎地把摄像机塞到她怀里,像一尾灵活的鱼,猫着腰钻出了人群。
林溪抱着这个“贵重物品”,有些手足无措。她调整了一下姿势,将镜头下意识地对准了前方——那是陆辰刚才站立的方向,此刻他已发言完毕,正坐在第一排预留的座位上,背影疏离。
就在这时,一道窈窕的身影走到了陆辰身边。是周倩学姐,学生会文艺部部长,校园里有名的美人,一袭优雅的长裙,笑容明媚。礼堂里尚未完全散去的人群,立刻投去了关注的目光。
有好戏看了。几乎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交换着眼神。
周倩微微倾身,对着陆辰说了些什么,距离太远,林溪听不清。但她能通过镜头,清晰地看到陆辰的侧脸。他甚至连头都没有完全转过去,只是用眼角的余光淡漠地扫了周倩一眼。
林溪心中莫名一紧。她不是喜欢看热闹的人,此刻只想把设备放下去找苏晴。她手忙脚乱地想要寻找结束录制的按键,然而,越急越乱,那小小的按键仿佛在跟她捉迷藏。
就在这慌乱间隙,陆辰冰冷而清晰的声音,透过他别在衣领上的、尚未取下的微型麦克风,被精准地收录进苏晴这台高性能摄像机的麦克风里,同时也隐隐传遍了因为安静而显得空旷的礼堂:
“周学姐,”他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像在陈述一个数学公式,“我认为,把时间浪费在无谓的人际交往上,是效率低下的行为。”
他顿了顿,在那个令人窒息的停顿里,周倩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
“所以,”陆辰最后补充道,语气理所当然得近乎残忍,“请不要再打扰我。”
“轰——”
林溪感觉自己的大脑像被投入了一颗炸弹,瞬间一片空白。
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只剩下摄像机还在尽职尽责地记录着这社死现场——记录着周倩学姐瞬间煞白的脸,记录着周围人惊恐又兴奋的抽气声,也记录着陆辰那无动于衷的、完美的侧影。
完了!
她猛地低下头,手指胡乱地在摄像机上一通乱按,终于,那该死的红色指示灯熄灭了。她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几乎要跳出来。她恨不得立刻把手里这个“罪证”扔出去,或者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怎么会这么倒霉?!只是帮个忙而已,怎么就录下了这种足以轰动全校、并且彻底得罪周倩学姐和陆辰的“惊天秘闻”?
典礼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中正式结束。人群像潮水般涌向出口,议论声、窃笑声如同蚊蚋般嗡嗡作响。林溪抱着摄像机,逆着人流,像一尊石雕般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喂!小溪!”苏晴从后台跑出来,脸上还带着兴奋的红晕,“怎么样?录清楚了吗?我刚才好像听到外面有点骚动,发生什么事了?”
林溪缓缓抬起头,脸色惨白,眼神空洞地把摄像机递还给苏晴,声音干涩:“晴晴……我,我好像闯祸了。”
苏晴疑惑地接过设备,刚想查看回放,目光却猛地定住了,越过林溪的肩膀,看向她身后,表情瞬间变得惊恐万状。
林溪顺着她的目光,僵硬地转过身。
人群不知何时已悄然分开一条通路,那个刚刚在镜头和所有人议论中心的身影,正朝她走来。陆辰脸上没什么表情,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但那双深邃的黑眸,却精准地锁定在了林溪……以及她手中那台刚刚停止工作的摄像机上。
他一步步走近,皮鞋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清晰而规律的声响,每一下,都像是敲打在林溪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所有好奇、探究、幸灾乐祸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一小片区域。
他终于在她面前站定,身高的优势带来一种无形的压迫感。林溪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带着点雪松气息的味道。
他垂下眼帘,目光先是落在她因紧张而攥得发白的手指上,然后缓缓上移,最终定格在她写满惊慌的脸上。
“你刚才”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质询,清晰地传入林溪耳中,“录到了什么?”
林溪的大脑彻底死机。否认?承认?道歉?无数个念头闪过,却一个也抓不住。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徒劳地抱紧了怀里的摄像机,仿佛那是她最后的盾牌。
苏晴在一旁,也是大气不敢出。
陆辰没有得到回答,似乎也并不真的需要她的回答。他的视线在她和摄像机之间巡视了一个来回,那双锐利的眼睛仿佛能洞穿一切。
他没有暴怒,没有质问,只是用那种评估般的、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目光,静静地看了她几秒。
然后,在周遭一片死寂的注视下,他微微向前倾身,拉近了些许距离,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清的音量,一字一句地,清晰地说道:
“礼堂东侧,第三棵梧桐树下。”
他直起身,留下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和一句冰冷的话语。
“十分钟后,我在那里等你。”
说完,他甚至没有再多看僵硬的林溪和目瞪口呆的苏晴一眼,径直转身,穿过鸦雀无声的人群,离开了礼堂。
阳光依旧明媚,礼堂内的人声逐渐重新鼎沸,仿佛刚才那令人窒息的一幕从未发生。
只有林溪还僵硬地站在原地,怀里抱着那个滚烫的“罪证”,耳边反复回响着那句如同最终审判的话——
“十分钟后,我在那里等你。”
他找她……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