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他刚才说什么？”苏晴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猛地抓住林溪的胳膊，力道大得让她感到疼痛，“他让你去小树林？陆辰？那个陆辰？！”
林溪仿佛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怀里的摄像机变得重若千钧。周围若有若无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她身上，她甚至能听到零星飘来的议论。
“就是她吧？录下来了？” “胆子真大，这下完了……” “陆辰找她干嘛？会不会……”
每一个字都让她更加难堪。她用力吸了一口气，试图压下胸腔里翻涌的恐慌。“不是小树林，”她纠正苏晴，声音干涩，“是礼堂东侧，第三棵梧桐树。”
“有区别吗？！”苏晴几乎要跳起来，“那地方僻静得很！他肯定是想‘处理’掉你这个唯一的证据！小溪，我们快跑吧，把这段视频删了，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删除？林溪下意识地抱紧了摄像机。这确实是最直接、最安全的做法。毁掉证据，然后躲起来，祈祷陆辰和周倩都把她当做一个无足轻重的小插曲，很快遗忘。
可是……陆辰刚才的眼神，那双冷静得近乎冷酷的黑眸，清晰地映在她的脑海里。那不是一个会轻易被糊弄过去的人的眼神。他既然能精准地找到她，就意味着他记住了她。逃跑和删除，真的能解决问题吗？会不会激怒他，引来更严重的后果？
“不行，”林溪摇了摇头，声音微弱却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坚定，“他既然指名道姓地找我了，躲不掉的。”
“那怎么办？难道真去啊？”苏晴急得团团转，“谁知道他会做什么？他那种人，看着就不好惹！”
林溪看了一眼手机，时间正在一分一秒地流逝。距离约定的“十分钟”，只剩下不到八分钟。一种奇异的、破罐子破摔的勇气，混合着巨大的不安，在她心底滋生。
“我去。”她听见自己说，“总要面对。大不了……大不了我当面把视频删给他看，再郑重道歉。”
“我陪你去！”苏晴立刻说，一副豁出去的样子。
“不，”林溪再次摇头，拒绝了闺蜜的好意。她感激苏晴的义气，但直觉告诉她，这件事，必须她自己去面对。“晴晴，你帮我把设备拿回宿舍。如果……如果我半小时没回来，或者给你发求救信号，你就……你就告诉辅导员！”
她说得悲壮，仿佛不是去赴约，而是去赴一场鸿门宴。
初秋的风带着一丝凉意，吹过礼堂东侧寂静的小路。高大的梧桐树投下斑驳的阴影，与不远处喧闹的迎新场面格格不入。
林溪一步步走向那棵被指定的梧桐树，脚步沉重得像灌了铅。她远远就看到了那个倚在树干上的身影。
陆辰换了个更随意的姿势，双手插在裤袋里，微微低着头，额前细碎的黑发遮住了部分眉眼，让人看不清他具体的表情。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他身上洒下跳跃的光斑，削弱了几分他之前的凌厉，却更添了一种难以捉摸的神秘感。
他听到脚步声，抬起头，目光精准地投向林溪。
没有催促，没有不耐，只是那样平静地看着她走近，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林溪在他面前两米处站定，这个距离足够安全，也能让她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身上传来的无形压力。她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迎上他的视线。
“陆……陆辰同学。”她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紧，“我来了。”
陆辰的视线在她空着的双手上扫过，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东西呢？”
“我让室友带回宿舍了。”林溪老实回答，同时飞快地补充，“你放心，我没有给任何人看，苏晴也没有。我……我现在就可以回去把它删掉！我保证，绝对不会流传出去，给你和……和周学姐带来困扰！”
她一口气说完，心脏砰砰直跳，等待着对方的宣判。
然而，预想中的斥责或威胁并没有到来。陆辰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眸里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兴味？
“删除？”他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语气平淡无波，“然后呢？”
“然后？”林溪愣住了，没明白他的意思，“然后……这件事就结束了啊。我道歉，为我无意中录下视频，并因此可能对你造成的困扰，郑重道歉。”
她弯下腰，鞠了一躬，态度诚恳得无可挑剔。
陆辰看着她这副恨不得立刻划清界限、撇清关系的样子，嘴角似乎勾起了一个极浅的弧度，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结束？”他微微直起身，向她走近了一步。
林溪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背部几乎要抵上另一棵树的树干。
“你删掉视频，只能保证这一次的麻烦结束。”陆辰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冷静，“但周倩，以及像周倩一样的人，并不会因此消失。今天之后，她们依然会前赴后继地来‘打扰’我，而我，需要不断地重复‘拒绝’这个低效且无趣的过程。”
林溪彻底懵了。他的思维逻辑，完全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他现在不是在处理“视频泄露”的危机吗？怎么突然开始分析起“拒绝效率”的问题了？
“所……所以呢？”她茫然地问。
（转）
陆辰的目光在她写满困惑和戒备的脸上停留了几秒，似乎在评估她的“资质”。然后，他抛出了一个足以让林溪大脑再次宕机的提议。
“所以，我们来做一笔交易。”他语气平淡，仿佛在讨论一道数学题的解法，“或者说，达成一个合作协议。”
“合作？”林溪重复着这个陌生的词汇，完全无法将它和自己与眼前这个人联系起来。
“对。”陆辰点头，条理清晰地阐述他的方案，“你，林溪，文学系新生，在今天之前与我毫无交集，背景简单，看起来……麻烦不多。”
他这句“麻烦不多”的评价让林溪嘴角抽动了一下。
“而我，”他继续道，“需要一道有效的‘防火墙’，来阻断这些不必要的社交干扰。你无意中录下的视频，以及你此刻出现在这里，让我觉得，你或许是一个合适的人选。”
林溪感觉自己像是在听天书。“我……我还是不明白。你需要我做什么？”
“很简单。”陆辰终于说出了核心内容，“在必要的场合，扮演我的‘女朋友’。”
“什么？！”林溪惊得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眼睛瞪得圆圆的，像只受惊的鹿，“假……假装你的女朋友？！这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陆辰反问，逻辑缜密得可怕，“第一，你有‘把柄’在我手里，合作基础相对稳固。第二，你看起来不像会对这种虚假关系产生不必要的妄想。第三，一个固定的、被承认的‘女友’身份，是打消绝大多数人念头的最优解。一劳永逸。”
他顿了顿，看着石化的林溪，补充了最关键的一点：“作为回报，在此期间，我会确保周倩以及可能因此事对你不满的人，不会来找你的麻烦。同时，你也可以借用我的‘身份’，解决你可能遇到的类似困扰。互利互惠。”
风穿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林溪呆立在原地，消化着这匪夷所思的一切。从社死现场，到被“约谈”，再到被提议“假扮情侣”……这短短的几十分钟，信息量比她过去十八年的人生加起来还要魔幻。
理智告诉她，这太荒唐了，应该立刻拒绝。和一个完全不熟悉、而且气场如此强大压迫的人扮演情侣？光是想想就让人头皮发麻。
可是……他说“互利互惠”。他承诺会解决周倩学姐那边的潜在麻烦。这对于害怕冲突、只想安稳度日的林溪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诱惑。而且，他分析得没错，有一个陆辰“女友”的身份做掩护，确实能帮她挡掉很多不必要的桃花……
内心的天平在剧烈摇摆。一边是踏入未知风险的本能恐惧，一边是解决眼前困境的巨大诱惑。
陆辰并不催促，只是耐心地等待着她的答复，仿佛无论她做出何种选择，他都有后续的方案。
良久，林溪才从巨大的震惊中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的颤抖：“为……为什么是我？只是因为我不小心录了那个视频？”
陆辰的目光在她脸上停顿了片刻，那双清澈的、带着惊慌和挣扎的眸子，像林间迷路的小兽。
“可以这么说。”他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或者，你可以理解为，这是一个基于当前最优条件计算得出的结果。”
他看了一眼手表，下了最后通牒：“你可以考虑。明天中午之前，给我答复。”
说完，他直起身，似乎准备离开。在与她擦肩而过的瞬间，他脚步微顿，留下了一句轻飘飘却分量十足的话：
“合作，或者删除视频后，你自己承担所有可能的后续后果。选择权在你。”
然后，他没有再回头，身影很快消失在梧桐树道的尽头。
林溪独自一人站在原地，午后的阳光照在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耳边反复回响着那两个截然不同的选项，以及陆辰那句冰冷的“后果自负”。
她该怎么办？
这个突如其来的、荒谬的“合作协议”，像一块巨石，投入她原本平静的大学湖面，激起了滔天巨浪。而她已经站在了浪潮之巅，无法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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