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白纸黑字的重量

手机屏幕的光映着林溪略显苍白的脸，她的拇指悬在发送键上，仿佛有千斤重。 那句“协议我看过了，可以”短短几个字，打了又删，删了又打。 最终，她闭上眼，指尖落下。 “咻——”的发送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荡开无法回头的涟漪。 几乎是在消息显示“已送达”的瞬间，对话框顶端就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 林溪的心跳漏了一拍。 陆辰的回复简洁得一如既往：【明早九点，图书馆三楼东侧自习区。签协议。】 没有询问，没有商量，直接下达了指令。 林溪盯着那行字，一种奇异的被支配感油然而生。她深吸一口气，回复：【好。】 放下手机，她一夜无眠。脑海里反复上演着明天可能出现的各种场景，以及签下那份协议后，她平静大学生活可能面临的惊涛骇浪。

第二天早上八点五十，林溪站在图书馆三楼东侧自习区的入口，感觉自己像个即将走上刑场的囚徒。 苏晴在她身边打着哈欠，嘴里嘟囔着：“困死我了……为了给你壮胆，我牺牲了宝贵的懒觉……回头必须请我吃大餐！” “知道了，两顿都行。”林溪紧张地攥着背包带，目光在空旷的自习区里搜寻。 然后，她看到了他。 在最靠里的窗边位置，陆辰已经坐在那里。晨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窗，在他身上镀上一层浅金色的光晕。他低着头，正在看一本厚重的英文原版书，侧脸线条冷峻而专注。 他似乎总能轻易成为画面的中心，即使在这个安静的角落。 “去吧皮卡丘！”苏晴在她背后轻轻推了一把，压低声音，“记住，平等的合作者！拿出气势！” 林溪深吸一口气，迈着有些僵硬的步子走了过去。 听到脚步声，陆辰抬起头。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秒，然后掠过她身后的苏晴，没有任何表示，只是将手边的一份纸质文件推到了桌子对面。 “坐。”他言简意赅。 林溪依言坐下，目光落在眼前的文件上。竟然是打印出来的正式版本，标题赫然写着《关于建立战略合作关系的协议》。 战略合作……这用词让林溪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这是最终版。你看一下，没问题就签字。”陆辰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在完成一项例行公事。 林溪拿起协议，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逐字阅读。条款和昨晚的电子版基本一致，明确了合作期限、双方义务、保密条款等。只是在细节上更加完善，比如增加了“合作期间，双方均不得与第三方发展可能引起公众误解的亲密关系，以维持合作关系的可信度”等条款。 逻辑严密，无懈可击。 “笔。”陆辰递过来一支黑色的签字笔。 林溪接过笔，冰凉的触感让她指尖一颤。她抬头看向陆辰，他正看着她，眼神深邃，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签下这个名字，你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了。”林溪在心里对自己说。她甚至能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手不颤抖，在乙方签名处，一笔一划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林溪。 字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犹豫，但终究是落成了。 当她放下笔时，感觉像是完成了一个重要的仪式，同时也像是亲手给自己套上了一个无形的枷锁。 陆辰拿起协议，看了一眼她的签名，然后利落地在甲方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他的字迹凌厉洒脱，带着一股锋芒，与他一贯的风格相符。 “一式两份，这份你的。”他将其中一份推回到林溪面前。 合作，在这一刻，以白纸黑字的形式，正式生效。

直到赵宇的身影消失在书架后，林溪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她看着被陆辰喝过的豆浆，又看看对面已经重新低下头看书的罪魁祸首，一股热气“腾”地冲上脸颊。 “你……你怎么……”她声音都有些结巴，既窘迫又有些莫名的气恼。这戏也演得太猝不及防、太逼真了吧！ 陆辰翻过一页书，头也没抬，仿佛刚才那个惊世骇俗的举动再平常不过。 “履约而已。”他轻描淡写地说，然后将那杯豆浆推回她面前，“味道太甜，下次别买这家。” 林溪：“……” 她看着那杯被他喝过的豆浆，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脸颊烫得厉害。而那份刚刚签好的、墨迹未干的协议，正安静地躺在桌面上，白纸黑字，清晰地提醒着她—— 从这一刻起，她的生活，已经彻底改变了。 这杯豆浆，只是一个开始。

就在林溪看着自己那份协议，心情复杂之际，一个带着惊喜和不确定的男声在旁边响起： “林溪？好巧，你也来图书馆啊？” 林溪抬头，是同班同学赵宇，一个挺阳光开朗的男生，开学这几天对她颇为照顾，意思也很明显。此刻他正笑着看她，眼神里有期待。 林溪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对面的陆辰。他依旧看着手里的书，仿佛没听见也没看见，完全置身事外。 按照协议，现在她已经是他的“战略合作伙伴”了。这种情况，算不算是需要“维持合作关系可信度”的场合？ 她还没想好该怎么回应，赵宇已经走了过来，很自然地就要在她旁边的空位坐下：“这里没人吧？我们一起……”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一直低着头的陆辰，在此刻突然抬起了眼。他没有看赵宇，而是目光径直落在林溪身上，然后，做出了一个让林溪和赵宇都瞬间僵住的举动—— 他伸出手，极其自然地将林溪面前那杯她刚买来还没喝过的豆浆拿了过去，旁若无人地喝了一口。 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亲昵。 赵宇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伸出去准备拉椅子的手也僵在了半空。 陆辰这才仿佛刚注意到旁边站了个人，视线淡淡地扫过赵宇，语气平静无波：“这里有人。” 三个字，没有任何情绪，却带着极强的占有感和驱逐意味。 赵宇的脸一下子涨红了，看看陆辰，又看看一脸震惊、耳根泛红的林溪，似乎明白了什么。他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啊……不好意思，不知道你们……你们忙，我先走了。” 说完，几乎是落荒而逃。 整个过程不过十几秒，却像一场无声的风暴席卷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