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鸡腿，林溪最终还是没有吃。 她几乎是食不知味地扒拉完了餐盘里的米饭，在周围无数道目光的炙烤下，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她能感觉到那些视线里的探究、好奇，或许还有隐藏的敌意。 陆辰却像是置身事外，安静地吃完了他那份饭，姿态优雅从容，仿佛他们正身处无人的包间，而非喧嚣的食堂风暴中心。 “吃完可以走了。”他放下筷子，用餐巾纸擦了擦嘴角，动作一丝不苟。 林溪如蒙大赦，立刻站起身，只想尽快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陆辰也随之起身，很自然地走在她身侧，距离不远不近，刚好维持在一个看起来亲密，却又不会让她感到被侵犯的界限。 回宿舍的路似乎变得格外漫长。林溪能感觉到沿途认出他们的学生投来的目光，以及背后窸窸窣窣的议论。她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 “走那么快做什么？”陆辰的声音从身侧传来，语调平稳，“我们不是在赶时间。” 林溪脚步一顿，有些懊恼地抿了抿唇。他说的对，她越是表现得慌张逃避，反而越显得心虚。她强迫自己放慢脚步，挺直背脊，努力忽略那些如影随形的视线。 直到走到女生宿舍楼下，周围的人才稍微少了一些。 “下午有课？”陆辰停下脚步，看着她问道。这似乎是他第一次问及她的行程。 “嗯，两点，现代文学史。”林溪下意识地回答。 “知道了。”他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道，“进去吧。” 没有多余的寒暄，也没有任何恋人间应有的依依不舍，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 林溪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汇入人流，消失不见，心里竟然莫名地松了一口气，随即又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这场戏，对她而言是惊涛骇浪，对他而言，却似乎真的只是一场需要高效完成的任务。
推开宿舍门，迎接林溪的是苏晴一个结结实实的熊抱。 “我的溪！你火了！彻底火了！”苏晴激动地摇晃着她，“论坛上全是你们在食堂的照片！陆辰给你夹鸡腿那张，角度绝了！现在全校都知道陆辰是个会给女朋友夹菜的‘贴心男友’了！” 林溪疲惫地挣脱她的怀抱，把自己摔进椅子里。“别说了，晴晴，我快尴尬死了。” “尴尬什么？效果多好啊！”苏晴兴奋地点开手机屏幕，指着那些照片，“你看这眼神，这动作，要不是我知道内情，我都快信了！陆辰这演技，不进娱乐圈真是可惜了！” 林溪苦笑。是啊，演技真好，好到让她这个知情者都时常恍惚。 “不过说真的，”苏晴凑近她，压低声音，“他牵你手的时候，什么感觉？给你夹菜的时候，心跳有没有加速？” 林溪的脸颊微微发热，推开她凑过来的脑袋：“没有！什么都没有！就是完成任务而已。” 她不想承认，当陆辰握住她手腕时，那灼热的触感和强势的力量感，确实让她心慌意乱。她更不想承认，当他面无表情地把鸡腿夹给她时，她的心跳漏了不止一拍。 那种被霸道地、不容拒绝地照顾着的感觉，对于一直习惯独立、甚至有些小心翼翼的她来说，是一种陌生而危险的体验。 “口是心非。”苏晴笑嘻嘻地戳穿她，但也没再追问，转而说道，“不过这样一来，估计短时间内是没人敢来骚扰你了。周倩学姐那边，我看也翻不起什么浪花了。” 这倒是实话。经过图书馆和食堂两次“公开亮相”，她和陆辰的关系几乎已经被坐实。那些对陆辰有想法的女生，至少明面上不会再轻举妄动，而周倩学姐，在吃了那么大的瘪之后，想必也不会再主动来找她这个“正牌女友”的麻烦。 从这个角度看，协议的目的，似乎正在高效地达成。
下午的现代文学史课，林溪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万众瞩目”。 她刚走进教室，原本喧闹的教室瞬间安静了不少，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落在她身上。有好奇，有打量，也有毫不掩饰的羡慕嫉妒。 她低着头，快步走到后排角落的位置坐下，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同班的几个女生互相使了个眼色，凑了过来，脸上堆着热情的笑容。 “林溪，可以啊你！不声不响就把陆辰拿下了！” “跟我们讲讲呗，你们怎么认识的？谁追的谁啊？” “陆辰私下是不是也那么高冷？他对你好不好？” 一连串的问题砸过来，让林溪有些招架不住。她并不擅长应付这种场面，只能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含糊其辞：“就……偶然认识的。他……人挺好的。” “哎呀，别这么小气嘛，分享一下细节啦！” “就是就是，满足一下我们的好奇心嘛！” 就在林溪被围堵得不知如何是好时，一个略带嘲讽的女声插了进来： “哟，这不是陆辰的新晋女友吗？怎么一个人来上课啊？陆大神没来陪你？” 林溪抬头，看见一个打扮时髦的女生倚在门框上，是隔壁班的孙薇，据说家里很有钱，也曾公开表示过对陆辰的兴趣。她此刻正似笑非笑地看着林溪，眼神里带着明显的敌意。 围在林溪身边的几个女生见状，立刻噤声，有些尴尬地散开了。 林溪不想与她起冲突，垂下眼睑，假装没听见，翻开了桌上的课本。 孙薇见她不理睬，冷哼一声，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走到她前排的位置坐下，声音不大不小地跟旁边的同伴说：“有些人啊，别以为攀上高枝就了不起了，山鸡变凤凰那也是山鸡，迟早被打回原形。” 尖锐的话语像针一样刺进林溪的耳朵里。她握着笔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有些发白。 这就是成为“陆辰女友”必须付出的代价吗？承受这些莫名的恶意和审视？ 她忽然有些迷茫。这份协议，带给她的究竟是庇护，还是另一个更大的漩涡？
接下来的课，林溪几乎没听进去多少。教授的讲解仿佛隔着一层毛玻璃，模糊不清。她的思绪飘得很远，想起了陆辰那双冷静的眼睛，想起了那份冰冷的协议，也想起了孙薇那些刺耳的话。 下课铃响，她几乎是第一个冲出教室的人。 初秋傍晚的风带着凉意，吹在脸上，让她混沌的头脑稍微清醒了一些。她独自走在回宿舍的林荫道上，看着身边三三两两结伴而行的同学，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感悄然蔓延。 因为那份协议，她似乎被无形地隔离了开来。普通的同学交往，仿佛也蒙上了一层别样的色彩。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那个熟悉的号码。 【明早八点，图书馆老位置。】 又是命令式的通知。没有问候，没有寒暄。 林溪看着那条短信，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烦躁和抗拒。她第一次，没有立刻回复“好”。 她停下脚步，抬起头，看着天际被夕阳染红的晚霞。 这场由一纸协议开始的戏，她才刚刚登场，就已经感到身心俱疲。而前方，似乎还有更长的路，更多的目光，和更复杂的情愫，在等待着她。 她第一次开始认真思考，自己签下的那个名字，究竟意味着什么。而她和陆辰之间，这种纯粹建立在“互利互惠”基础上的冰冷关系，最终会将他们带向何方？ 没有人能给她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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