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暗了下去，那条没有回复的消息像一块石头压在林溪心里。 她知道自己最终还是会去。协议已经签了，她没有临阵脱逃的习惯，也没有那个勇气去承担违约的后果。但这种被支配、被安排的感觉，让她心里憋着一股无名火。 凭什么他就能如此理所当然地决定一切？ 回到宿舍，苏晴正对着衣柜发愁，床上堆满了衣服。 “小溪你回来得正好！快帮我看看，明天穿哪件去播音社面试比较合适？”苏晴拿起一件连衣裙在身上比划着。 林溪看着那堆衣服，又想起陆辰那条言简意赅的短信，闷闷地说：“他让我明早八点去图书馆。” 苏晴动作一顿，转过头，敏锐地捕捉到她语气里的不对劲：“怎么了？听起来不太高兴？他又怎么你了？” “没怎么，”林溪把自己摔进椅子里，“就是……他那种命令式的语气，让我很不舒服。好像我是他的下属，或者……他设定好的程序。” 苏晴放下衣服，走过来，了然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我懂我懂。陆辰那种人，估计习惯了发号施令。不过小溪，你得换个角度想。” “什么角度？” “你看啊，”苏晴在她对面坐下，掰着手指分析，“他找你‘合作’，是因为你有用，对吧？这说明你在他那里是有价值的合作伙伴，不是可有可无的路人甲。他跟你沟通简洁，说明他效率高，不浪费时间在无意义的寒暄上，这是对合作伙伴专业性的尊重！” 林溪被她的歪理逗得有些想笑：“你这滤镜也太厚了。” “我这叫透过现象看本质！”苏晴理直气壮，“而且，你想想，如果他天天对你嘘寒问暖、黏黏糊糊，那才可怕吧？说明他假戏真做，对你图谋不轨！现在这样公事公办，多安全！” 安全吗？林溪在心里反问。那种无处不在的掌控感和偶尔流露出的、打破安全距离的强势举动，让她觉得一点也不安全。
第二天早上七点五十，林溪还是出现在了图书馆三楼东侧。 她特意磨蹭了一会儿，比约定时间晚到了几分钟，带着一点微不足道的、反抗的小心思。 陆辰已经在了。依旧是她第一次见他时的姿势，坐在靠窗的位置，低头看着书。晨光将他笼罩，侧脸线条完美得不真实。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秒，没有任何对于她迟到的表示，只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对面的座位。 林溪默默坐下，拿出自己的《现代文学史》课本，准备开始预习。她打定主意，今天绝不主动开口说话。 一时间，只有书页翻动和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空气安静得有些异样。 过了大约十分钟，陆辰合上了手中的英文原著，抬起眼，看向对面明显在走神的林溪。 “昨天下午的课，”他忽然开口，声音平稳，打破了沉默，“有人找你麻烦？” 林溪翻书的手指一顿，有些诧异地抬起头。他怎么知道？难道…… “孙薇？”陆辰直接说出了那个名字，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仿佛只是在确认一个事实。 林溪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果然知道了。是有人告诉他，还是他……其实一直在关注着这些流言蜚语？ “算不上麻烦，”她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声音很轻，“只是说了几句不太好听的话。” “说了什么？”陆辰追问，语气里带着一种不容回避的审视。 林溪抿了抿唇。她不想重复那些难听的话，那会让她觉得自己很狼狈。 “没什么。”她含糊道。 陆辰看着她微微蹙起的眉头和下意识蜷缩的手指，眸光沉了沉。 “根据协议，”他换了一种更公式化的口吻，“我有责任处理因合作关系而给你带来的负面影响。告知我具体情况，是解决问题的前提。” 他的逻辑无懈可击，将私人关心包裹在了冷冰冰的条款之下。 林溪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将孙薇那些含沙射影的话简单复述了一遍。说完，她感觉脸上有些发烫，像是被迫展示了自己的伤口。 陆辰听完，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让林溪意想不到的举动。他拿起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敲击了几下，似乎是在发送信息。 做完这一切，他放下手机，重新看向林溪：“解决了。” 林溪愕然：“……解决了？怎么解决的？” “她不会再来打扰你。”陆辰言简意赅，没有解释细节，仿佛处理掉这样一个小麻烦，不过是举手之劳。 这种绝对的、不容置疑的掌控力，让林溪在感到一丝安心之余，更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心惊。他解决问题的方式，和他的人一样，直接、高效，甚至有些……霸道。
这个小插曲过后，自习区再次恢复了安静。 但林溪的心却无法平静。她偷偷抬眼打量对面的陆辰，他已经重新投入到书本中，神情专注，仿佛刚才那段对话从未发生。 他为什么要过问？仅仅是因为协议责任吗？ 还是…… 就在这时，林溪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苏晴发来的微信，一连串的感叹号。 【！！！！！！小溪！惊天大新闻！孙薇刚刚在她们专业群里公开道歉了！说自己口无遮拦，对你造成了困扰，深感抱歉！还说以后会谨言慎行！我的天，陆辰出手了？！这效率！这力度！】 林溪看着手机屏幕，瞳孔微震。 她猛地抬头看向对面的陆辰，他依然安静地看着书，侧脸在晨光中显得平静而无辜。 可她知道，一定是他做的。在她甚至没有明确提出要求的情况下，他用一种她无法想象的方式和速度，干脆利落地解决了这个问题。 这就是他所说的“解决”？ “那个……”林溪忍不住开口，声音有些干涩，“孙薇的事……谢谢你。” 陆辰翻书的动作没有停，只是眼睫微抬，视线从书页上方掠过，落在她脸上。 “不必。”他的声音依旧平淡，“维持合作环境的稳定，是基本要求。” 又是协议。他总是能用最冠冕堂皇的理由，将一切行为合理化。 林溪低下头，心里五味杂陈。她应该感到轻松才对，麻烦被解决了。可为什么，心里反而更乱了？ 他这种不动声色的维护，比直接的关心，更让人……心绪不宁。
接下来的时间，林溪几乎无法集中精神。 书本上的字迹变得模糊，她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向对面那个沉静的身影。他像一座隐匿于迷雾中的冰山，她所看到的，或许只是水面上微不足道的一角。 他偶尔流露出的强势和掌控欲，与他平日里表现出的冷漠和效率至上，形成了一种矛盾的吸引力。她开始好奇，在那张波澜不惊的面具之下，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真实？ 而他对她的“维护”，究竟是出于合作伙伴的责任，还是……有一丝别的什么？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林溪强行压了下去。她提醒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不要忘记协议的初衷，不要踏入危险的界限。 可是，有些种子一旦落下，便会在心底悄然生根发芽。 当上午的学习结束，陆辰合上书本站起身，如同前一次一样，没有任何多余的话，准备离开。 “陆辰。”林溪鬼使神差地叫住了他。 他停下脚步，回身看她，眼神带着询问。 林溪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难道要问他为什么帮她？还是问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最终，她只是挤出一句：“明天……还来这里吗？” 问完她就后悔了。这听起来……好像她很期待一样。 陆辰深邃的眸光在她微微泛红的耳根上停留了一瞬，语气依旧平淡无波： “嗯。老时间。” 然后，他转身离开。 林溪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吁出一口气。心底某个角落，却因为这句平淡的约定，悄然松动了一丝。 这场始于协议的戏，似乎正在悄无声息地，偏离它预设的轨道。而她，站在轨道的交叉口，既感到不安，又忍不住期待前方未知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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