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路上，车厢里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沉默。 林溪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速流转的霓虹，脑海里反复回响着陆辰那句话——“协议是协议，但我刚才在病房里说的话，是认真的。” 认真的…… 这三个字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她心里漾开一圈又一圈无法平息的涟漪。他指的是哪一句？是会对她父母好，还是……会一直“担待”她？ 她不敢深想，却又控制不住地去揣测。 陆辰专注地开着车，侧脸在明明灭灭的光影中显得有些不真实。他似乎并没有打算进一步解释，仿佛只是陈述了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这种举重若轻的态度，让林溪更加心乱如麻。 车子在宿舍楼下停稳。林溪低声道了句“谢谢”，伸手去解安全带，指尖却因为心绪不宁而有些发颤，按了几次都没按开。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轻轻覆盖在她的手背上，微凉的触感让她猛地一颤。 陆辰倾身过来，帮她按开了安全带的卡扣。“咔哒”一声轻响，在寂静的车厢里格外清晰。 他并没有立刻退开。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被拉近，近到林溪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清冽的雪松气息，能看到他低垂的眼睫，和他微微抿着的薄唇。 他的呼吸轻轻拂过她的额发，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林溪屏住呼吸，身体僵硬地靠在椅背上，心跳如擂鼓。他要做什么？ 陆辰抬起眼，目光落在她微微张开的、带着一丝无措的唇瓣上，眼神幽深了几分。车厢内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充满了某种一触即发的张力。 然而，他最终只是抬手，极其自然地帮她将一缕滑落颊边的发丝别到耳后，指尖不经意地擦过她敏感的耳廓。 “到了。”他的声音比平时更低沉沙哑了些。 然后，他直起身，重新坐回驾驶座，仿佛刚才那片刻的暧昧从未发生。 林溪脸颊滚烫，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推开车门。“我上去了！” 看着她仓促逃离的背影，陆辰深邃的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和。他靠在椅背上，没有立刻离开，直到看到她宿舍的窗口亮起温暖的灯光，才缓缓驱车离去。
回到宿舍，苏晴已经回来了，正敷着面膜看综艺，笑得前仰后合。 看到林溪满脸通红、眼神闪烁地进来，苏晴立刻扯下面膜，像嗅到八卦气息的猎犬一样凑了上来。 “有情况！绝对有情况！脸这么红？陆辰对你做什么了？” 林溪避开她探究的目光，把包放下，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没……没什么，就是去医院看了下我爸。” “去看叔叔？陆辰陪你去的？”苏晴眼睛瞪得更大了，“可以啊他！这戏做得够全套的！叔叔阿姨是不是特满意？” 林溪想起父母对陆辰赞不绝口的样子，心情更加复杂，含糊地“嗯”了一声。 “然后呢？送您回来的时候，就没发生点什么？”苏晴不依不饶，用手肘撞她，“比如……在车里，嗯？” 林溪的脸更红了，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刚才在车里那令人心跳加速的一幕。他靠近的气息，他指尖的温度，他幽深的眼神…… “没有！什么都没有！”她矢口否认，却心虚地不敢看苏晴的眼睛。 苏晴看着她这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嘿嘿一笑，也不再逼问，只是意味深长地说：“小溪啊，我看你这‘防火墙’，快要变成‘纵火犯’咯！” 林溪：“……别胡说！” 她逃也似的钻进卫生间，用冷水拍打着脸颊，试图降低脸上的温度。镜子里的自己，眼波流转，双颊绯红，哪里还有半分平时的冷静自持？ 陆辰……他到底想干什么？ 那些似是而非的举动，那些模棱两可的话语，像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将她慢慢缠绕，越收越紧。
第二天是周一，有早课。 林溪顶着两个淡淡的黑眼圈走进教室，不出所料又收获了不少注目礼。经过周末论坛照片的发酵和医院探望事件的“佐证”，她和陆辰的关系在众人眼中已是铁板钉钉。 她刚在角落坐下，旁边就空出了一个位置。没过多久，一个身影在她身旁落座。 熟悉的雪松气息淡淡传来。 林溪身体一僵，转过头，果然看到陆辰神色自若地坐在她旁边，手里还拿着和她一样的《现代文学史》教材。 “你……你怎么来了？”林溪压低声音，难掩惊讶。他不是数学系的吗？怎么会来上文院的课？ 陆辰侧头看她，眼神平静：“通识选修课，凑学分。” 他的理由无懈可击，但林溪却觉得没那么简单。通识课那么多，偏偏选和她一样的？ 教授开始讲课，林溪强迫自己集中精神。然而，身边坐着这么一尊存在感极强的“大佛”，她根本无法专心。 她能感觉到他偶尔投来的目光，能闻到他身上干净清冽的气息，甚至能听到他翻动书页的细微声响。 课间休息时，前排一个女生回过头，笑着对林溪说：“林溪，你男朋友真好，还陪你上课。” 林溪尴尬地笑了笑，不知该如何回应。 陆辰却自然地接过了话，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宣示主权的意味：“应该的。” 那女生羡慕地笑了笑，转回了身。 林溪在桌子底下悄悄掐了自己的手心。应该的？什么应该的啊？！他入戏是不是太深了？！ 她忍不住转过头，想问他到底什么意思，却对上他深邃的目光。他看着她，眼神里似乎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专心听课。”他低声说，语气里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纵容。 林溪的心猛地一跳，慌忙转回头，盯着黑板，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了。 她感觉自己快要被这种暧昧不清的氛围逼疯了。
一整节课，林溪都如坐针毡。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她立刻收拾东西想走，陆辰却拉住了她的手腕。 “中午一起吃饭。” 不是询问，是陈述。 “我……”林溪想拒绝。 “二食堂新开了个窗口，糖醋排骨不错。”陆辰打断她，目光落在她脸上，“你上次说想吃。” 林溪愣住了。她什么时候说过？好像是……很久之前，有一次和苏晴在食堂，她随口抱怨了一句好久没吃到家里那种糖醋排骨了。 他……连这个都记得？ 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涌上心头，像是被细微的电流划过，酥酥麻麻。 看着她怔忡的表情，陆辰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牵起她的手：“走了。” 他的手温暖而干燥，将她微凉的手完全包裹住。 林溪被动地被他牵着，穿过嘈杂的教室，走向门口。周围的目光再次聚焦，但她似乎已经有些习惯了。 阳光从走廊的窗户洒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林溪低头，看着他和她紧紧相扣的手指，心里那座用“协议”筑起的围墙，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土崩瓦解。 她清楚地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彻底失控了。 而这场始于交易的戏，正在朝着她无法预料的方向，狂奔而去。她不再是纯粹的演员，而他，似乎也早已超出了“合作伙伴”的范畴。 界限，已然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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