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青梅

“秦雪儿。” 这个名字被陆辰用平淡的语调念出，却像一颗石子投入林溪心湖。她站在陆辰身侧稍后的位置，能清晰地感受到在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他周身气息那微不可察的变化——不是柔和，而是一种更深的疏离与冷然。 这位突然出现的女生，显然与陆辰是旧识。她容貌秀丽，气质出众，米白色风衣衬得她身姿优雅，与陆辰站在一起，竟有种说不出的登对。林溪的心，莫名地沉了沉。 秦雪儿似乎对陆辰冷淡的态度习以为常，她的笑容依旧得体，目光转向林溪，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这位同学是……？不介绍一下吗，陆辰？” 她的视线落在林溪身上，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动声色的打量，仿佛在评估一件物品的价值。 陆辰没有立刻回答。他微微侧头，看了一眼身旁低着头的林溪，然后伸出手，不是揽肩，也不是牵腕，而是极其自然地握住了她垂在身侧、微微蜷起的手。 他的手掌温暖而有力，将她的手完全包裹住。 林溪浑身一颤，下意识地想抽回，却被他更紧地握住。 “林溪。”陆辰开口，声音平稳，向秦雪儿介绍，同时也是对林溪的宣告，“我女朋友。” “女朋友”三个字，他说得清晰而肯定，没有任何犹豫。 林溪的心猛地一跳，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陆辰。他……他竟然就这么直接地对外承认了？虽然这是协议的一部分，但面对这样一位明显关系不一般的“青梅竹马”，他难道不需要解释什么吗？ 秦雪儿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虽然很快恢复，但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愕然和失落却没有逃过林溪的眼睛。 “原来是这样……”秦雪儿的声音依旧温柔，却少了几分之前的从容，“你好，林溪，我是秦雪儿，和陆辰……算是从小一起长大。” 她伸出手，姿态优雅。 林溪看着那只伸到自己面前、保养得宜的手，又感觉到陆辰握着她手的力道，一时间有些无措。她该怎么做？配合他演戏？ 就在她犹豫的瞬间，陆辰却微微用力，将她往自己身边带了一步，使她更靠近他，同时也无形中避开了与秦雪儿的直接接触。 “我们还有事，先走了。”陆辰对着秦雪儿淡淡地说完，不等对方回应，便牵着林溪，径直从她身边走过。 他甚至没有多看秦雪儿一眼。

直到走出很远，彻底感受不到身后那道复杂的目光，陆辰才放缓了脚步，但他依然没有松开林溪的手。 林溪的心跳依旧很快，手被他握着，掌心甚至沁出了薄汗。她偷偷抬眼看他，他侧脸线条依旧冷硬，看不出什么情绪。 “她……”林溪忍不住开口，声音有些干涩。 “不重要的人。”陆辰打断她，语气没有任何波澜。 不重要吗？林溪想起秦雪儿那声熟稔的“陆辰”，想起她提到“从小一起长大”时语气里那丝不易察觉的亲昵，以及陆辰那不同于往常的、带着明显距离感的冷漠。 这绝不像是对“不重要的人”的态度。 “可是……” “没有可是。”陆辰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着她。夕阳的光线被他高大的身影挡住，在林溪周身投下一片阴影。他低头看着她，目光深沉，“林溪，记住你现在的身份。” 你现在的身份…… 是啊，她现在的身份，是他的“协议女友”。在金絮其外，败絮其中的关系里，她有什么立场去追问他的过往？ 一股难言的涩意涌上心头。她用力，想要抽回自己的手。 这一次，陆辰没有强留，松开了她。 手骤然失去包裹，微凉的空气缠绕上来，让她心里空落落的。 “去图书馆吧。”陆辰仿佛没有察觉到她瞬间低落的情绪，转身继续向前走。 林溪看着他的背影，咬了咬唇，跟了上去。两人之间，恢复了来时的距离，甚至比来时更远。那种因他整理头发而升起的微妙暖意，此刻已荡然无存，只剩下冰冷的现实。

图书馆里，气氛压抑。 林溪坐在老位置，面前摊开着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刚才秦雪儿出现的那一幕，以及陆辰那声毫不犹豫的“我女朋友”。 他演得真好。好到让她在那一刻，几乎产生了被珍视、被维护的错觉。 可错觉终究是错觉。 “效率这么低？”对面，陆辰清冷的声音传来。 林溪抬起头，对上他审视的目光。他微微蹙着眉，似乎对她长时间停留在同一页感到不满。 “有点累。”她垂下眼睫，避开他的视线。 陆辰沉默了片刻，忽然将一张折叠的纸条推到她面前。 林溪疑惑地打开。 上面是一个数学公式，简洁而优美。但在公式下面，还有一行小字： 【任何复杂问题，追根溯源，核心只有一个。】 字迹凌厉，是他的风格。 林溪看着这行字，有些不明所以。他是在暗示她学习的方法？还是……在说别的什么？ 她抬起头，用眼神询问。 陆辰却已经重新低下头，专注于自己的书本，只留给她一个线条冷硬的侧影，仿佛那张纸条只是随手为之。 林溪捏着那张纸条，心里更加纷乱。他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个“复杂问题”，指的是秦雪儿？还是指……他们之间这混乱的关系？ 而他所说的“核心”，又是什么？

直到图书馆闭馆的铃声响起，林溪也没有想明白那个“核心”到底是什么。 两人沉默地收拾好东西，并肩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夜风微凉，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快到宿舍楼下时，陆辰忽然开口：“明天早上，我有点事，不去图书馆了。” 林溪脚步一顿，“哦”了一声。心里却说不出是松了口气，还是……有些失落。 “下午的课……” “我会准时到。”陆辰接道。 又是这种不容置疑的安排。林溪在心里苦笑。 走到宿舍楼下，灯光昏黄。陆辰停下脚步，看着她：“上去吧。” 林溪点了点头，转身欲走。 “林溪。”他又叫住她。 她回过头。 陆辰站在光影交界处，面容有些模糊，只有那双眼睛，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深邃。 “别想太多。”他说，声音比夜风更轻，却重重敲在林溪心上。 然后，他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林溪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去的方向，久久没有动弹。 别想太多？ 她怎么可能不想？ 秦雪儿的出现，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彻底搅乱了她本就不再平静的心湖。而陆辰那些似是而非的举动和话语，更是让她深陷迷雾。 她发现，自己越来越在意了。在意他的过去，在意他的想法，在意他每一个举动背后的含义。 这场戏，她似乎已经彻底入戏，而导演，却依旧冷静地站在镜头之外。 这种失控的感觉，让她感到无比恐慌，却又……无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