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风开始裹挟暑气，教室里的电扇整天吱呀旋转。林暮雪在朋友面前渐渐显露本色——会放肆大笑，会即兴编段子，会拉着闺蜜张晓雨在走廊追跑打闹。但只要顾言出现，她立刻变回那个文静的优等生，连翻书的声音都刻意放轻。
"你好像很怕顾言？"张晓雨好奇地问，嘴里咬着草莓味的棒棒糖。
"没有啊。"她低头整理书桌，把错位的课本重新排序，"只是不熟。"
艺术节筹备期间，她报名参加班级诗朗诵。排练时，她看见顾言和苏晴在台下讨论舞台布置。苏晴是学生会文艺部长，明媚如四月蔷薇，扎着高高的马尾，发梢卷成完美的弧度。他们站在一起的样子，像海报上的校园偶像。
"顾言是不是喜欢苏晴？"张晓雨凑过来八卦，"听说他们经常一起开会到很晚。"
林暮雪盯着稿纸上模糊的字迹，突然觉得空调冷气太足。那天她故意把朗诵稿改得缠绵悱恻，却在正式演出时看见——顾言站在舞台侧面，目光始终追随着弹钢琴的苏晴。琴声流淌时，他眼里的欣赏浓得化不开。
演出结束，她躲在幕布后，看见苏晴自然地接过顾言递来的矿泉水。瓶盖是拧开的。
六月的一个午后，她在图书馆遇见他们。苏晴坐在顾言对面，手指点着习题册，低声说着什么。顾言微微前倾，专注地听着。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们身上划出明暗相间的条纹。
她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摊开作业本，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余光里，她看见顾言偶尔抬头看向苏晴，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那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柔。
"这道题我会。"苏晴突然提高声音，拿过顾言的笔在草稿纸上演算。她的手指纤细白皙，无名指上戴着一枚小小的银色戒指。
顾言的目光追随着她的笔尖，时不时点头。
林暮雪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因为常年写字，中指第一个关节处有薄薄的茧。她悄悄把手藏到桌下。
离开图书馆时，外面下起了太阳雨。她看见顾言脱下校服外套，撑在两人头顶，快步冲向教学楼。苏晴的笑声在雨声中格外清脆。
她站在原地，任由雨点打湿校服。雨水顺着发梢滴落，模糊了视线。
那天晚上，她在博客上写："如果喜欢是一场雨，那我始终站在屋檐下。"
第二天课间，顾言照常回头问她古文题。他的发梢还带着洗发水的清香，眼神干净如初。仿佛昨天在图书馆的一切都未曾发生。
"《滕王阁序》里'落霞与孤鹜齐飞'，'鹜'字具体指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尽量让声音平稳："野鸭。但在这里象征孤独的旅人。"
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在天蓝色便签纸上记下。她注意到他的笔袋上多了一个银色挂饰，和苏晴戒指的款式很像。
放学时，她故意磨蹭到最后。看着他和苏晴并肩走出教室，苏晴的手轻轻碰了一下他的手背，他微微侧头，眼角弯起温柔的弧度。
就在这时，顾言突然折返，快步走到她面前："林暮雪，能帮个忙吗？学生会的总结报告，周老师说你的文笔最好......"
她怔住，看着他难得露出为难的表情，轻轻点头："好。"
那个周末，她推掉了所有的安排，坐在书桌前一字一句地斟酌。报告写到深夜，台灯的光晕染在稿纸上，她仿佛能透过文字看见他在会议上发言的模样。最后落笔时，她在结尾处悄悄加了一句《诗经》里的句子："既见君子，云胡不喜"，想了想，又轻轻划去。
周一，她把打印好的报告交给他。他翻阅着，眼睛渐渐亮起来："太好了，比我想象的还要好。"
放学后，他在走廊叫住她，夕阳给他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这次真的多亏你。说吧，有什么要求？只要我能做到。"
她的心跳突然加速，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书包带。这句话她等了太久，此刻却像千斤重。
"如果可以的话..."她轻声说，声音小得几乎要被风吹散，"做我..."
后面三个字卡在喉咙里。她看见苏晴从教学楼里走出来，正朝这边挥手。
"做我...的语文课搭档吧。"她迅速改口，扯出一个笑容，"下周的辩论赛。"
他愣了一下，随即也笑起来："当然可以。"
看着他走向苏晴的背影，她在心里把那句话说完："做我男朋友吧。"
可是这句话，就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永远飘不到该听见的人耳中。
在空荡荡的教室里坐了很久，直到夕阳西斜。黑板上值日生栏里，他和苏晴的名字并排写在一起。
拿出日记本，她一笔一画地写："六月十五日，晴转雨。原来月亮从来不会为星星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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